甜宝龇着的大牙一下缩回去了。
这个“姥姥”撒娇不好使啊!
但是她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她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滕淑兰”的身后,伸出小手殷勤地按着肩膀,“姥姥,你累了吧?我给你按按!”
“姥姥你干啥呢?我帮你呀?”
“滕淑兰”一转头就对上一张像大苹果一样圆乎乎鼓溜溜的笑脸。
眼睛和黑葡萄一样又大又亮,浓密的睫毛上下翻眨动,像是在不停的和她飞眼。
她抿下嘴转回头,语气依旧冷冰冰,“把花上的虫子都摘了,枯叶也修剪一下,注意别把花瓣弄掉了,弄掉一个花瓣人就会少活七天。”
“滕淑兰”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长衫,转身进屋。
甜宝看着那朵生命之花,是一朵非常大的菊花,黄色的,花团足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
但只有中间那一小团花心还算鲜活,外围的那些从蔫巴到干枯,整个花头耷拉着。
花茎很粗,跟甜宝的胳膊差不多,现在也弯着腰,上面还有很多白色虫子在不断啃噬茎肉。
甜宝不敢伸手抓。
不是怕虫子,是花团最外面那一层花瓣太干巴了,风一吹就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掉落。
掉一片姥姥就要少活七天呀!
亮点飘到她的脸庞,“甜宝,这些枯萎的花瓣掉了也无妨,去掉腐烂的部分才有机会重新长出新芽。”
“这朵叫金丝皇菊,菊花中的贵族,可观赏可入药。本命花的品种也代表着人的性格和品行,菊花清高、坚强又美丽。”
“你现在看到的地魂颇有些你姥姥年轻时的样子,对谁都有戒心,还保持着距离。年龄大了才开始感情用事,人也越来越温和。人的棱角都是被岁月磨平的。”
“要是依着她年轻时的脾性会帮忙找个人家收养你,但是不会自己养。万般皆是缘,她救了你也种下了一份福报……”
甜宝听着他的碎碎念,小胖手没闲着,开始清理小虫子。
“生虫的位置就代表她身体的位置,你看看那些虫子都是从花的根部爬出来的,说明她的根部已经在慢慢腐烂至全身。”
子宫就是女人的根。
甜宝拿着小树枝小心地挖开土,原本粗壮茂密的花根现在已经被虫子啃噬的一块一块的,有的地方还出现腐烂。
甜宝找来剪刀,在杨宗德的指导下将腐烂的花根一点点清理掉。
清理完花根开始除虫。
她撅着屁股干得热火朝天,杨宗德也叨叨的口干舌燥。
“……本命花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护理,你姥姥现在只有两年的寿命,在床上躺着也是活两年,好吃好喝能到处溜达也是两年。花恢复的越好,你姥姥的身体就越好……”
甜宝被他叨叨的耳朵疼,五迷三道的,但是这句话她听懂了。
她越发小心的修剪着枯瓣和烂根,大气都不敢喘。
“杨爷爷,那两年后呢?姥姥是不是还会死?”
她扁起了嘴巴,在医院待的那些天里她知道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离死别。
没了姥姥她就成孤儿了。
之前村里就有小孩说她是死人生的、没人要的孩子,要是没有姥姥她就和村里的流浪狗一样到处捡吃的。
小亮点在她眼前晃荡着,“小甜宝,你要不要给我当徒弟?学了本事将来救你姥姥?”
甜宝的眼睛亮了亮,小手一拍,“好呀,我愿意!”
“真的可以救姥姥吗?”
杨宗德呵呵笑了,“事在人为,莫道万般皆是命!”
啧,他怎么有种骗了个傻娃娃当徒弟的感觉呢?
当然也不完全是骗她,将来滕淑兰还有一劫,说不定就要靠甜宝来解决。
阴间分不清黑夜白昼,也没有日夜星辰,甜宝也不知道自己干了多久,终于将本命花修整好,但只剩下苹果般大小了。
她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滕淑兰”,“姥姥,花枝修剪好了,咱俩啥时候回去呀?”
“滕淑兰”淡淡地一笑,“现在还不行,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甜宝立刻乐了,毫不犹豫的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这个姥姥也很喜欢她的么,还要带她去玩呢!
她来的时候走的是捷径,现在“滕淑兰”领她走的地方还挺热闹的。
像人间一样的集市,有摆摊卖货的鬼商贩,还有挑着货担叫卖的货郎。
路边也有一间间商铺。
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形色各异。
大长辫子的清朝鬼,中山装的民国鬼,还有穿着旗袍的艳鬼。
路上,滕淑兰垂下眼看了看甜宝,“不好好学习到了阴间也是没文化的鬼,也会过得很辛苦。”
“要是家里有钱,亲人惦记着还能多收点纸钱,生活也过得去。不过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不然的话万一你的鬼生很长,那些子孙后代有几个还会记得给老祖宗烧纸的?搞不好鬼生漫漫比人生还要难熬。”
人生最多不过百年,鬼生可就不好说了。
特别那些早亡的,不但要在阴间过完剩下的阳寿,还要过阴寿。
每个人的阴寿也是不一样的。
和人间刚好相反。
人间是身体健康又长寿的是福气,是前世修来的,如果这一世也修心养性,积攒福德,死后到了阴间阴寿就会很短,早早地再次投生人胎,还是好人家。
有的人阴寿就要几百年,后代子孙们谁还记得给烧纸?
在阴间也是要生活的。
鬼也是要恰饭的,虽不像人一样一日三餐但也要几天吃一顿。
想要过得好就得自谋生路。
在人间过得风生水起八面玲珑的人且品性好的人到了阴间也不会混得太差。
有文化的也可以在阎王殿应聘个鬼职啥的,学的专业在阴曹地府也大都能找到对应的工作。
不但鬼生得意,还能积攒功德下辈子投个好胎。
甜宝挠挠小耳朵,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竟然还要为鬼生作准备。
到了一座威严的大铁门前,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甜宝只认识“十八”俩字,不知道这是啥好玩的地方,守门的鬼长得都那么特别,脑袋上还长着大包,脸也青嚎嚎的和刷了绿漆一样。
“滕淑兰”向她伸出一只手。
甜宝乐滋滋地将自己的小手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