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赵晖,一国太子,王朝储君,娶她?
“枝枝会弹琴吗?”
云枝回神,挽起袖子,“会!殿下您就听着吧。”
这可是帮自己救佛手的人,就是让她跳大神她也毫不犹豫。
端坐、抬臂、放下。
杂乱无章刺破耳膜的噪音充斥了整个空间。
云枝怀疑人生的抬起手,噪音终于消停。
“不对呀,教习嬷嬷明明夸过我很有天分。”
赵晖刚端起的茶杯撒了一半:“要不还是……”
云枝不信邪,“再来!”
魔音绕耳,暖阁外的侍卫一个踉跄,相互打眼色:“咱们走远点儿?”
赵晖站起来:“枝枝,我们换个……”
云枝怒了,挽高了袖子:“哟嘿!这琴欺生,殿下容我换首曲子。”
高亢尖锐的声音穿透屋顶,路过的寒鸦惊飞一片。
最后是赵晖将她拖开:“枝枝累了,吃些点心喝喝茶,我弹给你听。”
云枝终于接受了自己琴技烂如狗屎的事实。
也难怪,她被教习嬷嬷夸有天分,已经是七岁之前的事了。
自打云幻儿回来,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
她气馁的让到一边。
太子的琴不如常夜飘逸灵动,但平稳随和。
熟悉的人一听便知道。
林侧妃还在禁闭之中,忽然立在窗畔,出神的望向主殿金顶。
她久未出宫门,披着长发,未戴簪钗,面容寡淡。
“太子在抚琴?他竟然抚琴?”
侍女瑟缩的低着头。
林侧妃忽然狂笑不止,声如恶魔,令人毛骨悚然。
“伯匀啊伯匀,当初以善通音律享誉京城的人,我为你倾倒,非你不嫁。”
“啊哈哈哈……我嫁你五载啊,整整五个春夏秋冬,你不曾为我抚琴……”
她忽然跪下,伤心的掩面痛哭,“伯匀,你好狠的心!”
云枝虽不善丝弦,但欣赏水平还是在的。
她听出太子沉稳的琴音底下暗藏的洪流。
是对世道乱局的愤懑和厌恶,是对天不假年的不平与不甘。
云枝放下茶杯,端坐肃立。
所以,他前世并非死于敌手,他是真的活不长了。
既然如此,为何要娶她?
“枝枝在想什么?”
云枝从遐思中回神,发现琴声早已停止。
“殿下好技艺。”
“唉,比不上当年了。”
他慵懒斜倚,右手敲击着膝盖。
檀香袅袅飘散,外面池子里的锦鲤吐出一个泡泡,破了。
云枝浑身不自在:“我……小郡主如何?臣女能去找她玩儿吗?”
“不急,枝枝不如陪陪我。”
这样的话……云枝指了指刚才常夜离开的方向:“他竟然是你的人?”
赵晖轻叹一声:“兄弟之间,算计至此,让枝枝笑话了。”
云枝心不在焉一笑:“三点殿下刚被申饬,他就出入东宫……”
就不怕三皇子的细作探知此事?
“枝枝不必担心,走出这扇门,谁也不认得他。”
云枝思索,看来常夜非常善于伪装,并且不止一个马甲,就跟佛手一样。
“嗯……殿下,嗯……京中贵女无数,您为何……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赵晖含笑看过来,为她续了一杯茶:“有一次常夜回来跟我说……”
云枝背脊轻轻发颤。
赵晖极隐蔽的一笑,“他说,向来不近女色的云峥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女子,惹得与思怡之间生了嫌隙。”
云枝捧茶慢慢饮着,听他说:“气得我那三弟都动了杀心,偏偏又杀不掉,我就想着,肯定漂亮又聪明。”
云枝头皮发麻:“他有没有说,我怎么从三皇子手下逃脱的?”
赵晖不逗她了,“你为了那个侍卫什么都肯做,这不就是答案了吗?”
云枝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心弦。
不到午时,常夜便回来了,通身白衣不染尘埃。
“佛手姑娘不愿进宫,已回榆阳弄。”
云枝热切的看向太子。
魏伦进来,端着一个托盘。
赵晖解开托盘上的红布,取下一只黄金凤簪:“枝枝,来。”
云枝看清那上面华光璀璨的东西,眼底沉沉,跪在他身前,低下头。
赵晖将凤簪插在她的青丝之中:“等我娶你。”
宫道上,云枝追上常夜:“佛手受伤了吗?”
“没有。”
云枝大松了口气,郑重下拜:“多谢常公子。”
常夜看着她头上振翅欲飞的凤形金簪:“云姑娘接下来什么打算?”
云枝心说我能有什么打算?太子不是要娶我吗?
“啊,这……对了常公子,正月里思怡郡主可去找过三皇子?”
常夜举步往外走:“找过。”
那她服绝嗣药的事三皇子就知道了啊,三皇子知道常夜能不知道?常夜知道太子能不知道?
明知她不能生育、身份卑微……虽说她现在是县主了吧,但出身实打实的摆在那儿。
太子娶她到底图什么呀?
哦,他还知道自己活不长。
娶她守寡吗?
“公子,依你看啊,殿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常夜脚步未停:“县主,殿下并非你的良人。”
云枝抬头:“这么评价你的主子?”
常夜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
云枝跟上他的脚步:“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殿下要娶我才肯救佛手,我能怎么办?”
“对了,那个人是陛下亲信,你杀了他陛下不会发怒吗?”
“发怒又如何,有太子顶着。”
“太子殿下这么厉害啊?”
常夜惜字如金,并未接这句话。
宫门遥遥在望,云枝憋不住了:“那次三皇子让你给我的饭菜里下毒好方便套话,你就看出来我做了手脚是清醒的是不是?因为你是太子的人,所以没有揭穿我是不是?”
常夜驻足回头:“云姑娘,你有很多小聪明,想让太子打消念头不是没有办法。”
云枝看向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提醒自己赵思怡不好惹。
更向赵晖隐瞒自己与赵玦的谈判。
这是一个第一面就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且一而再的帮助她。
为什么?
前世今生,在初见之前,她的脑海里都没有这个人物的存在。
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丝毫欲念。
云枝看向他下巴右侧的一颗小痣。
他似有所觉,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云姑娘,就此别过。”
甬道灌来一阵风,吹起他的衣摆,云枝目送他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