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姿差点把手上的茶杯给摔了，无后？这词好久没听过了，她是死人吗？她不算“后”啊？
    万姿压下火气，决定不在这时候和老爸争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她还要去参加七点的苏家家宴呢。
    “爸，你还不清醒一点？现在不是不让你有后，而是你和赵姨的身体不匹配，你希望你老婆因为你想要儿子而死吗？你还想再丧妻是不是？”
    万锦飞怒：“你少胡说！”
    “姐没有胡说，”赵思怡又跑了出来凑热闹，这次声音没那么大，也没跳脚了。
    她振振有词，“爸，我妈出院的时候，医生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最好三个月别同房，一年之内别怀孕，把身体养好。”
    “一次一次怀孕的不是你，流产的也不是你，你当然不心疼，那是我老娘，我心疼。”赵思怡说着说着，又像只小狮子张牙舞爪了。
    万姿扯了赵思怡一下，万锦飞在对面怒了，被继女这句话挑衅得直接就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挥舞着，像在强调着什么。
    “我就是要这样，要不然就生孩子，生到儿子为止，要不然就离婚，我去找个小姑娘，比你年轻的，基因不犯冲的，总能生出儿子来。”
    万锦飞恶狠狠地，“天底下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万姿被父亲气得两眼直发黑，还没说什么，赵依琳就立即接了句话：“那就离婚吧，我不生孩子了。”
    万姿一咬牙，对着父亲怒目而视，也发了狠。
    “行，我也撂下一句话在这里：离婚可以，离完婚你立即给我搬走，不愿意？那我们打官司，看是有百分之七十五产权的我说了算，还是由你这个百分之二十五的说了算。”
    这个眼里只有儿子的父亲，陷入执念的父亲，万姿是一天都不想再忍下去了，直接扯开了遮羞布！
    02
    万锦飞、赵依琳和赵思怡一起齐愣愣看着万姿，屋里鸦雀无声。
    万姿微蹙着眉，叹息到最后，还是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她满脸戾气，把全身心的不耐烦都挂在脸上，整一个大写的不好惹。
    “在中国的法律里，产权比重大的那一方，有权利决定房子最后的走向，比如买卖，租赁和居住，就是说，这套房子，我要是想要，是可以要回来自己住的。”
    万姿直接看着万锦飞，用比他更凶狠的眼神瞪回去，豁出去的不管不顾。
    万锦飞哼了一下，避开女儿的眼神，有些气虚地摸了摸鼻子。
    “老爸，你在老妈尸骨未寒时，就和赵姨在一起了，还骗我说你们是半年后认识再半年后结婚的，这笔账，我从来没有和你算过吧？”
    “不算的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得理不饶人，我希望自己以后有个娘家可以回，而不是孤家寡人，所以，我都算了，但是你在这套房子里二婚我忍了，要再来个三婚？我可不忍。”
    她站起来，用腿肚子推开椅子，拍了拍手，好像宣誓一样凛然，每个字都压着说，挤出来。
    “爸，你要离婚再婚我管不着，第三个老婆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我也管不了，但是我发誓，只要你再婚，我一定让你搬走。”
    “你去和你的娇妻稚子好好过，我这辈子是好是坏是穷是富，和你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的百分之二十五的产权折算成钱，该怎么给你，分期还是一次性付清，我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去借去求去贷款都行，但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理，我发誓。”
    万姿瞧了眼赵依琳，没继续说下去，但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赵思怡站在一侧，她看着万姿，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像在膜拜大神一样。
    万锦飞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女儿的话，然后被重重打击到了，他腰也忘了叉，手也顾不得指点江山了，而是整个下垂在身体两侧，表情茫然又震惊。
    “万姿，你在说什么，我其实……其实……我其实没想离婚，我没想离婚的。”
    他对赵依琳没有任何不满，人家温柔贤惠人又漂亮，他只是陷入了要儿子的怪圈，总觉得自己没有儿子就很吃亏，然后越想越吃亏。
    “我不生孩子了。”赵依琳把刚才说的话提出来重复了一遍。她看着万锦飞，神情坚定。
    “老万，不管你要不要儿子，要儿子还是要女儿，我都不要再生了，我受够了。”
    03
    万姿没再管背后接下来的争吵，她接到了陆景明的电话，准备下楼走人。
    客厅里，万锦飞还在和赵依琳掰扯，赵思怡追着她下了楼。
    “姐，姐，”赵思怡叫住她，“姐，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真的会那样做吗？”
    万姿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抵御寒风，她站在楼道口转过头，前面是在楼下等着的陆景明，后面是追着问的赵思怡。
    赵思怡没看前方的陆景明，只看着万姿，等着她的回答。
    粉紫色的羽绒服衬托得万姿眉目如画，像玉雕的美人一样唇红齿白，眼波流转。
    “会，”万姿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就算是亲情，在我这里也有底线，谁都不例外。”
    说完后，她好像想起什么，正式转过身，“思怡，你要好好读书学本事，无论是在北京读大学，还是回老家在外地，也无论读不读大学吧，你这里得有东西，谁都拿不走。”
    她用食指指了指赵思怡的心，脑袋，再团了团她的手掌。
    “本事和能耐才是你的立身之本，靠男人靠父母，永远都不如靠自己。”
    赵思怡看着万姿，万姿的眼珠子很黑，有这样眼睛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强意志，她微微愣住。
    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敲门的陆景明，他站在门口像幅水墨画一样的好看和燎原，但眼神也是这样的。
    漆黑专注，坚定而有力量。
    “我知道了。”赵思怡隐隐明白了什么，她和万姿的差距，不仅仅是近十年的年龄，还有那种始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坚定。
    万姿转身去了陆景明的车子那边，赵思怡看见驾驶室的陆景明正转头冲着这边在笑，笑得阳光而温柔。
    那份温柔，是独有的，专属万姿的。
    连一丝一毫的外泄，都是不可能的，坚如磐石。
    04
    时间有点赶，陆景明没提速，万姿也没催。
    她已经在车后座换好了衣服，是一件米黄色的薄呢连衣裙，也是她自己做的，上身极为简单，除了鸡心领，没有任何装饰，下摆却围着绣了蜿蜒的红茶花，妖娆美丽。
    她再打开小镜子补妆，然后也简短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陆景明的手机响了，许欢宴打过来的，万姿帮忙接，开了免提。
    “苏青，万姿在你身边吗？”许欢宴问了句。
    两人对望了一眼，万姿应了声：“我在。”
    “万设，明天晚上，我在醉春烟请你吃饭，你赏不赏脸？”许欢宴倒是开门见山。
    万姿讶异地挑了挑眉，许欢宴请她吃饭？为什么？
    “万燃”的事还有一周她就可以处理完毕，这一个星期，她要离职的消息早就传开，甚至在客户中，也有人在问。
    万姿是不管谁来问，都大大方方承认，说自己就干到月底。
    原因？无可奉告，再问，就全是外交辞令，没一句真话了。
    反正她离职，已经板上钉钉，而且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
    许欢宴的工厂也早就上了正轨，早就开始接订单了，只是现在的对接，万姿移交给何泽慧在做。
    万姿很快就明白了：“你不是请我吃饭，是想做和事佬吧？”
    许欢宴和何泽慧还在一起，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两个人反正现在没分开，好像感情还不错。
    许欢宴的钱放在陆景明这里做投资，老客户了，关系不错，何泽慧现在是他的女伴，他来做和事佬，也能理解。
    许欢宴低声笑了起来：“万姿，你真是太聪明了，对啊，你来不来？”
    万姿呵呵呵三声，回了句毫无诚意的：“不好意思，我没空。”
    05
    陆景明在内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笑意。
    许欢宴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呃字还在嘴里呢，身边的何泽慧就大喊起来：“不吃拉倒！”，然后啪嗒，把电话挂了。
    万姿也挂了电话，笑得差点从座位上滚下来，哈哈直乐。
    陆景明也笑，两人笑成一团，快乐到车厢都要装不下了。
    那边许欢宴的小金屋里，何泽慧眼泪汪汪，都快被气哭了。
    她其实根本就不稀罕请万姿吃饭，事情到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已经大获全胜，请吃饭，不过是胜者自上而下的骄傲和施舍，以示大度罢了。
    而万姿这个手下败将，竟然不接她抛过去的橄榄枝，倔强到了极点。
    太让人讨厌了！
    上周末，姐夫姚浩然叫她去吃饭，饭桌上和她提了万姿要辞职的事，也敲打了她其他的事。
    姐夫没说得很明白，何泽慧也听得云里雾里，但不管怎样，单万姿要滚蛋这个好消息，就足以抚平所有不解。
    她太开心了，一转身就把这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告诉了“她的人”。
    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是姚浩然和万姿算股份折现，竟然能算出五十万人民币。
    “她这笔生意做得真划算，当初投入五万块，如今拿到五十万，才六年而已。”她愤愤不平地和许欢宴抱怨。
    许欢宴当时正带着她泡温泉，私密池子里，听见她这样说，许欢宴哑然失笑：“这你还计较啊？我这一个月在你身上花的钱就不止五十万了，她用了六年，你只用了一个月……”
    何泽慧娇嗔白了许欢宴一眼，笑得眉眼乱飞。
    是啊，她和许欢宴在一起快一个月了，何泽慧感觉自己坐稳了许欢宴女朋友的宝座。
    春风得意马蹄疾，何泽慧觉得自己就是如此，坐上了云霄飞车，就没下来过，幸福极了。
    所以，今天许欢宴说算了算了，请客吃个饭说和说和，他和陆景明还要合作呢，她也就答应了，谁知道，不给面子一口回绝的，竟是万姿！
    06
    许欢宴笑得很大声，万姿太有趣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有意思。
    “你只是想她走，搞那么多动静出来，也是为了这个，现在人走了，你也就算了吧，服装界就那么大，以后难免还会再遇上。”
    许欢宴笑够了，看何泽慧的娇也撒够了，淡淡地说。
    何泽慧用了大力气，才把表情变得不那么狰狞，她嘟了嘟嘴，换了张脸：“欢宴，我想去天津船上吃大龙虾。”
    许欢宴瞥了她一眼，温和的背后，藏着深深的讥讽：“不用去船上吃，你要想吃，我打电话叫人亲自从天津送过来，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家。”
    何泽慧眼睛闪闪发光，她从床上坐起来，人像没骨头一样靠了过去：“真的吗？欢宴，你对我太好了。”
    许欢宴一只手搂着她的细腰，一只手打电话，吩咐在北京的管家帮忙安排，要新鲜大个的龙虾。
    再顺便叫个名家私厨上门服务，等龙虾到了一起上门，给他们在家里做。
    管家答应了，电话挂了，许欢宴看到何泽慧那张洋洋自得的脸，她正在对着镜头做出各种慵懒状，拍照。
    他想起那句网络笑话：我在500平米的床上醒来……他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何泽慧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转头看着他。
    许欢宴一边笑一边拍着床问：“要不要我出钱，送你去韩国整整容？我看你每天找角度够累的。”
    何泽慧心情好，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只顾着挑眉笑：“那倒不必，我对自己的脸还是满意的，身材也满意，要什么有什么。”
    她托了托身体，突然问了一句：“哎，欢宴，你说我和万姿，谁更漂亮些？”
    许欢宴更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你干嘛笑？我不漂亮吗？我不漂亮你找我干嘛？”何泽慧娇嗔着扑上来，不依不饶。
    许欢宴干脆起身去喝水，水声清脆击打在杯底，他笑得极为讽刺。
    对着何泽慧举了举水杯：“当然是你漂亮！你呀……哪儿哪儿都漂亮！”
    何泽慧洋洋得意起来，像不可一世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