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录音里，是最模棱两可的句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有想象空间。
    这样的录音，万姿有三份。
    钟裕有一段时间很爱在演讲中秀老婆，一副家庭幸福，哪哪都圆满的样子。
    她找了最顶级的修音师，修了三段录音，一共两分钟，滴水不漏，花了近十万。
    “从看到魏源那天开始，我就怀疑段红可能在下一盘大棋，要不然，她是不可能让魏源来“万燃”的。”
    万姿在段红的工作室实习了半年，什么都干，泡水、扫地、整理样品间……
    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如果没有无意之间撞见段红和魏源的事情，她真的会用心去考段红的研究生。
    段红是个人才，国内大师级别，无数服装获得大奖，地位极高。
    可撞见了，就恶心了，万姿在感情上有洁癖，很严重，这种事，她最看不上。
    看不上，走就是，可她太好用了，后期的制图快到飞起了。
    段红每次开会提的东西，和一些她自己都还在概念中的只言片语，一说出来，万姿就秒懂。
    这种人如果不留下，就干脆不要留在行内了，段红先有了私心，最后有了狠心。
    “魏源是她的一条狗，指哪打哪，“万燃”的名气，是配不上魏源的。但要说，她是为我而来，应该不至于，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要“万燃”。”
    五年多来，“万燃”已经是国内做演出服小众市场的名工作室，又是那种名气远大于价格的，是最好变现也最好收入囊中的时候。
    有名气好做事，三个老板一个不管事，一个爱作妖还蠢，一个是曾经揉圆搓扁没有还手之力的实习生，“万燃”完全合段红的心意。
    “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找了修音师？”陆景明心惊于万姿的预知和行动力。
    她早在暗地里做了事，却半点风声都没露。
    “嗯。”万姿不怕花钱，也不小气，就怕受制于人。
    02
    多年前那件事，是她被泼过的最恶心的脏水，后来碰上钟裕时，已经事过境迁。
    她总不能再跳出来发帖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勾引有妇之夫。
    因为实力还是不够，掀不起什么风浪，却很有可能会被人笑是跳梁小丑，最后被段红针对，得不偿失。
    所以这口气她只能咽下，让自己看开。
    “但还好，风水轮流转，如今，我早就不怕他们了，段红这次是估错了形势，她来，我求之不得。”
    万姿眼神冰冷，连唇角都是凉薄的。
    甚至于在她冷的下面，陆景明看到了隐隐的兴奋，好像终于可以大杀四方一样的痛快。
    万姿侧过脸，看见陆景明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怔了怔，还没来及转换成小白兔模式，就被抱住狠狠亲了一口。
    “我喜欢你这样，够劲。”陆景明摁住她亲，像狼一样。
    小白兔他喜欢，女战士他也喜欢，无论是软萌可爱还是威风凛凛，都是他最喜欢的小万姿。
    万姿被突然堵上嘴，差点断了气，最后松开，两人都气喘吁吁。
    还没天黑呢，白日宣淫太不像话了，万姿笑着把陆景明推开，让他去做饭。
    陆景明在厨房里忙，万姿在一门之隔的餐桌旁坐着，两人一内一外说话，聊到了明天陆景明的孟买之行。
    “为什么要突然在孟买做个公司？不是很麻烦吗？买入卖出就好，为什么要搞个公司呢？”万姿想不通。
    陆景明切菜的手停了停，他转身走出厨房到餐桌旁，蹲在地上，仰首看着万姿，表情很认真。
    这个动作很突然，吓了万姿一跳，她愣愣看着他。
    “万姿，有些事我不会都告诉你，因为涉及到一些行内的秘密，或者是客户的委托。但我向你保证，你不用担心，每一步，我都有自己的计划，不会冒进，更不会乱来。”
    万姿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眸乌黑深邃，里面有一整条银河。
    面对这张脸，万姿永远毫无抵抗力，她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
    “我明白。”
    03
    “景明，你要还债，我帮不了你太多，能给的只有全盘的信任，无底线，信我自己一样的信任。”
    她声音清脆肯定，“但你要小心，如果不安全，你要知道跑，万事留个余地，国外不比国内。”
    再说下去，陆景明就要哭了，他赶紧站起来去厨房，连应了很多声好。
    餐桌上的手机响，是曹依依打过来的，说钟裕老师发声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哟呵！
    段红打脸了吧？老公亲自下场辟谣了。
    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很明白了吧。
    陆景明的手机也响了，是苏楠打过来的，她有些不快，连招呼都没打就噼里啪啦一顿说。
    “以后这种事，你直接上门打好了，打得他们连妈都不认识，md，我们即使落魄了，也由不得这些垃圾这样编排。”
    手机开的是免提，陆景明正在厨房煎炸蒸煮呢，万姿离得近，她赶紧叫了两声苏阿姨。
    苏楠哽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刹车：“万姿啊。”
    她的语气瞬间温和许多，“我知道这件事了，钟裕和我是认识的，你不用担心，当年他曾给我们做过两年的财务顾问，直到高校老师不能兼校外私职才离开。”
    虽然后面陆家破产，但好歹有几分过往情面，苏楠这次直接出面，万姿的录音用不到了……
    这个反转让万姿张口结舌，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抬起头去看陆景明，做着口型说他不告诉自己。
    陆景明盖住手机话筒轻声说：“不是我不说，是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帮我爸做事的时候，我还很小呢，我是回家前才打电话给我妈的。”
    他松开手，苏楠的声音传来。
    “都是在商场上混的，景明现在也算小有名气，”苏楠看起来谦虚实则骄傲，“钟裕又是搞经济学的老师，自然知道点到为止，不要再往下，所以先道歉了，他说改天请吃饭。”
    陆家破船还有三千钉，陆景明出息了，很多人又会给几分薄面了。
    钟裕说，这是无耻小人在背后耍阴招，妻子没有仔细调查，他撇了个干干净净。
    苏楠不接受万姿的道谢：“和你无关，我是生气他们这样说景明，要是以前，老娘碾死他们。”
    电话挂了，苏楠的声音还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04
    陆景明的饭还没做完，那边朱梓琪和许欢宴下场了，方式是隐性的，不动声色的。
    下午五点开始，万姿硬杠的微博被二十名大v联合转发，这二十个大v都来历不小。
    五个知名服装设计师，都是国际大牌的首席设计师，五个政法界大咖，四个时尚界大v，还有几个各界有分量的人。
    都是朱梓琪和许欢宴自己的人脉圈。
    “我买东西买得多，大牌设计师或多或少都认识一些，请他们帮忙很简单，而且，他们这篇文里还提到我了呢，我不算是帮你，而是帮自己出气。”
    朱梓琪更气不过自己被字母z代替，似乎不配拥有姓名。
    “再说了，你帮过我，我帮你也很正常，你不用道谢。”她说，又问改到下周的饭局，万姿脚伤是否痊愈，可否出席。
    当然行，不行也得行。
    万姿心想，她没想到酒后救人，救出了一份别别扭扭的友情。
    随后，季齐紧跟着打电话过来，说姐姐找了段红，那边说愿意息事宁人。
    下午五点半，热搜撤了，悄无声的，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傍晚六点半，第一个转发黑帖的博主在首页郑重道歉，还录了一段道歉视频。
    晚上七点，钟裕再发文：
    ——多年前的事情被别有用心的小人翻出来，正好做个彻底澄清：我和万设计师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正当男女关系，有限的几次见面，皆在公众场合，在场者云集，都可作证。以后再有造谣生事者，法律追究，绝不姑息！
    晚上七点一刻，原论坛帖子被人撤下，网络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了。
    只有万姿硬杠的那条，还在她微博首页置顶，被大v转发，留言从一边倒的水军谩骂冲击到潮水退去后的片瓦不存。
    一天时间，局面反转。
    大战收得猝不及防，万姿赢得意外轻松。
    05
    第二天一早，陆景明飞孟买，万姿脚伤基本痊愈，她去了“凤来”。
    昨天的热搜没人提，大家都在专注自己的事，曹依依即使冲浪也是见缝插针，她最近是最忙的人。
    上游现在就有订单，可下游的生产厂家他们还没敲定，需要出差，去浙江，福建，广东等地考察。
    其实最好的，是把订单给许欢宴，但许欢宴和何泽慧关系太近，万姿不想太冒险。
    “这几天过滤下来的厂家有这些，河北两家，浙江两家，福建和广东各一家。”
    这是下游，还有上游，曹依依把订单数列了出来，25套衣服，衬衣的订单最多，每种款式都有下单的，长裙和长裤也不少，短裙最少。
    都愿意给“凤来”支付定金，要他们的衣服。
    万姿有些眩晕，曹依依的聊天记录太多，长达几百页，这丫头疯了，疯会传染，她也要疯了。
    她想过很多“凤来”的出路，不量产赚不了大钱，可量产自己的品牌，是最不好把控的一道关。
    他们缺人手，缺合作厂家，缺资金，她所有的存款就一百万，这点钱丢进去，一点水花都不会有。
    杨家没钱，只有技术，技术可以卖钱，但他们不卖，那是“凤来”的根。
    要不然，她就卖设计图，跟在“万燃”一样，“万燃”就没有自己的服装，除了贴牌就是出设计图，按照客户要求画图做样，卖设计。
    “凤来”要做自己的牌子，这条路比“万燃”难走多了，但走通了就能做大。
    “都愿意要我们的衣服，用我们的品牌？”万姿重复了一句，衬衫长裙都是日常衣装，如果能走出一片天，那是和演出服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嗯。”曹依依重重点头，脸庞透着喜悦。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包括常年有些郁郁的杨嫂，都是满脸喜气。
    万姿点头：“过滤后的客户给我先看看，我来和他们谈。”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看了大家一眼，笑意从她的眼睛里扑棱棱地冒了出来，感染了所有人。
    “今天我们去泡温泉吧，我终于解放了，来来来，我请客，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06
    当然是好的，这种活动，女士们都特别喜欢，尤其是周雪。
    于是，还在上午，才十点，开完小会的万姿就领着众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一家温泉会所。
    北京的温泉会所，可什么都有。按摩、搓澡、足疗、spa、温汤、汗蒸，还有餐饮和书籍，是最满足的全天活动地。
    就算你想唱歌，也有那种两人小歌吧，小门一关，想唱什么唱什么，不影响任何人。
    万姿领着一行土包子往会馆里去，这家在东四环外，据说装修上亿，走日式风，看起来美轮美奂。
    换了手牌，男女暂时分开，万姿领着人一头扎进女宾区，快活似神仙。
    “从最早的华清池到现在的温泉会馆，北京现在温泉会所很多，消费还不高。像今天这个，才一百多的门票，消费大体和外面齐平，或者高个百分之十到二十，都属于能接受的。”
    小时候，妈妈最喜欢带万姿去华清池，她老说做生意很辛苦，搓澡很舒服。
    北方人爱搓澡，人人都是搓澡大王。
    大家没有特地谁等谁，万姿的脚还是不能泡汤，于是提前去了楼上搓澡，杨嫂也去了。
    温泉池里留了曹依依和周雪，曹依依在常温池，周雪在高温池，42度的，她觉得正好。
    蓝色的池水让人觉得很舒服，头顶的天窗开着，上面一圈小花在窗口摇曳着，空气流通，让人不憋闷。
    周雪闭上眼睛放松了下来，她没有享受过这种东西，她的日子，乏味到比白开水还简单。
    今天不是周末，会馆里人很少，周雪听见有人入水的声音，她往角落里避了避。
    “周雪。”有人喊了句，不是曹依依，也不是万姿，更不是杨嫂。
    周雪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何泽慧。
    女人的目光阴沉沉的，像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