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前脚逃出大帐,
亲兵程乙后脚就带人进来,
将朱家兄弟以及那些开溜的军官们的餐具撤下,
并开始将林豪带来的专属餐具换上,奉上新菜品,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可刚才的这一幕,在卫清风等不知内情的乡绅眼里,却无异于活见鬼了,
一个绿袍官,
竟然被堂堂皇孙背景的水师少帅,恭敬地称呼为“师尊”,
而且动动嘴皮子就让两位少帅乖乖去领受禁闭之罚,
自己则坐到主位之上,
这可是水师的驻地,
再怎么尊师重道,
也不能做出这种夺权僭越之事,
还有那个铁军师,脾气直楞,刚才敢跟少帅顶牛,
一看就是原则性很强的人,
现在却是一脸轻松,
根本不去制止这九品芝麻官的乱权行为,
还有这些亲兵,
刚才进大帐时见他们都是一副凶狠恶煞的神态,
现在却是谦卑温驯如羊羔,他们对两位少帅都没带这样的。
这长江水师的管理,一直是这混乱的么?
这帮人是怎么打胜仗的?
完全没有头绪的一众乡绅,面面相觑,满脸的不解和震惊。
林豪将他们的局促看在眼里,起身笑着朝众人拱手道,
“诸位见怪了!”
“本伯公务繁忙,整治军纪从不分场合,”
“军师,还不赶紧为本伯引荐一下。”
铁铉听到林豪自称“本伯”,
微微一愣,
志清,从不以自己的伯爵之位为荣,怎么会如此自称?
可看到林豪投来的眼神之后,
铁铉立刻会意,
这是要我陪他玩套路啊,
“是下官失礼了,刚才见到提督您太过激动,忘了该有的礼数。”
“诸位乡老,这位是我长江水师的提督,也是我水师新军的主心骨,永康伯林豪。他乃是圣上面前的第一红人,身兼东宫、都察院、锦衣卫等多重要职,”
“提督大人是御史出身,生性低调,一直穿着这身绿官袍,”
“像两位少帅虽然是皇亲,但也只是他的关门弟子,”
“加之,这次提督大人也奉旨过来当犒赏钦差,”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夺帅’的一幕。”
众乡绅恍然大悟,纷纷跪地拜码头,
“草名等拜见钦差永康伯!”
原来这是一位大权臣,
长江水师的真正话事人,
难怪能一下子掌控全局。
“诸位乡老折煞本伯了。”林豪等乡绅们磕完头,再上前将他们扶起,“虽然圣上任命本伯做钦差,又赐了金牌令箭,京中那些衙门的事务又吊着,但本伯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此行是过来帮舟山的百姓们,解决问题的,”
“不是来走走过场的,”
“您几位都是长者,本伯怎么好意思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铁铉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很板正的人,
让他去吹嘘一个人的厉害,总是感觉到不了点子上,
所以林豪还是得自己来,
他在言语中把自己拥有御赐金牌的事,还有继续握着各衙门权柄的事,也“谦虚地”透露出来,
有了这些“亮点”,
众乡绅对林豪的“景仰”之情更甚,
他们又跪拜了好几轮,才勉强起身,
经过“友好热情”的自我介绍之后,
卫清风才领着众人入座,
午宴重新开始。
卫清风举起茶杯敬道,
“此番倭寇海匪得以尽数覆灭,全赖永康伯谋划得当,还有长江水师全体将士用命,”
“草民代表本地百姓,以茶代酒敬永康伯一杯。”
“怎么以茶代酒了?卫员外这是不想与本伯对饮么?”林豪眉头微挑,说道,
卫清风赶紧摆手否认,“草民岂敢,只是这军中不是不宜饮酒么?刚才铁军师和两位少帅三令五申,不可饮酒。”
他刚才在铁铉和朱家兄弟的争吵中,听到了林豪十分反对徒弟们饮酒,
所以众乡绅便不敢碰酒水了。
铁铉插话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提督大人在,诸君放心畅饮便是了,”
说着,便举起酒杯,
“下官和诸位乡老一起敬提督大人!”
铁铉知道林豪玩套路的第二步就是拼酒,
把人灌到晕乎了,再步入正题,
只是这需要非常好的酒量,
也只有林志清这种酒坛无底洞能做得到,
他铁铉那半吊子的酒量,
只能打个下手。
林豪拿起一壶酒,拆封道,“诸君无需拘束,今日是尔等代表的是百姓,我水师岂能怠慢了?”
“再说,本伯那两徒儿没资格在军中喝酒,可本伯是谁?”
“诸君尽管喝,本伯先饮这一壶,以表敬意。”
说着,便仰头吨吨吨地痛饮起来。
众乡绅一看这架势,
赶紧给自己的酒杯满上,跟着喝了起来。
林豪放下空酒壶,拍了拍手掌,
旋即,随行的乐师和歌舞姬便走入帐内,开始为众人表演起来,
一众乡绅在地方上是有头有脸,
但哪里见过教坊司这等顶级的艺术表演,
最多就是去勾栏之地听个小曲,
在林豪与铁铉的带领下,
很快他们就沉醉于酒乐之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
林豪见众人醉意深沉,便开始步入正题,
“本伯有一事不明,”
“这倭寇盘踞舟山诸岛,横行沿海多年,他们的补给是哪里来的?”
“他们劫掠的财物又是从哪个渠道销出去的?”
“他们的人员又是怎么补充的?难道全都是从东瀛来的么?”
卫清风闻言,打了一记饱嗝,晃悠悠地说道,
“永康伯容禀,他们那是有特殊渠道,”
“据草民等所知,都是我宁波府境内的象山、台州府、还有松江府那边的豪门大户在暗中勾结倭寇,”
“不仅给他们销赃,提供给养,还派家仆冒充倭寇、海匪进行劫掠,”
“对我舟山一带,更是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
卫清风还没醉到失去理智,
听到林豪的问话,酒意立刻醒了三分,
他们私下勾结倭寇的勾当,是绝对不能认的。
所以,他直接将当地倭患的根源归结到了外地的大户头上。
林豪淡淡一笑,
这帮人都醉成这样了,
还不承认自己干的那些罪行,
“可象山那边,还有台州府、松江府那边传来公函,说抓到的一些倭寇供述,”
“他们之前的一切给养和销货渠道,都是来自舟山这边,”
“尔等说说,本伯该相信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