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是硬生生颠醒的。
    “林烨，你放我下来。”
    “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们不敢追太近。”
    林烨跑的飞快。
    “不是，我有点晕……呕……”
    西雅干呕一声，林烨立刻把树放了下来，似乎是担心她吐在他身上。
    “哦，你吐吧，声音小点，这么暗他们应该看不见你。”
    “……”
    说实话，西雅实在感动不起来。
    活该这家伙是个单身狗。
    “你自己跑吧，等我挣开了这钉子去帮你。”
    嫌弃归嫌弃，她既然醒了就不可能再拖后腿，威廉那家伙的恐怖之处她很清楚，现在还没追上来不过是因为他们并不重要，威廉想要的一直是神力结晶。
    “不可能，我又不是扛不动你，大不了一起死。”
    林烨很坚决。
    西雅额头爆出青筋，要不是她被钉着高低得踹他两脚。
    “傻吗你，现在这情况你逞什么强，活下去一个算一个，你下城区的经验都喂了狗吗？真那么想死就自己抹脖子还跑什么！”
    西雅压着嗓子骂了林烨一通，看见他一身狼狈和肩上的伤又软了语气，
    “听我说，威廉要的是我们活着做实验体，就算我被抓住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你先逃脱以后总有方法救我……反正你这次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说着西雅也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干脆以死相逼。
    “……”
    林烨无语，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西雅自杀，找了个隐蔽些的角落把树干立起来，自己引开了追来的警备队。
    似乎是为了平衡她赶路赶到一半落到警备队包围圈里的霉运，西雅这次运气不错，不但没被发现，还见到了她的人。
    “西雅姐姐……你疼吗？”
    “傻呀你，没看见姐姐被钉住了吗？能不疼吗。”
    “你才傻！我只是关心姐姐，谁像你那么冷血，哼。”
    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几个小伙子夹在中间倒也不算违和。
    她们一口一个姐姐，听得西雅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感觉也不是那么疼了。
    “姐姐，这东西我们给你拔下来吧。”
    “你们不能拔，身体承受不住的。”
    钉子是特殊材质，能抽取她体内的能量转化为攻击性电流，以他们这小身板挨不了几下就会死的。
    “不要。”
    最先开口反对的是平常很听她话的小姑娘，“我们都已经决定了。”
    一片附和声中，她们合力把树放了下来。
    “不行，我不同意，除非我先死在这儿……”
    “姐姐你话好多。”
    瘦瘦小小的姑娘拿手绢堵住了她的嘴，第一个上手拔去。
    滋滋……
    小姑娘的手冒起了黑烟，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坚持着没放开，颤抖着嗓音跟她聊天，
    “姐姐别担心，我感觉还好，其实我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漂亮，又瘦又小，大家都说我像只猴子……”
    她父母早逝，领到的蛋白块隔三差五被抢走，十七的年纪看着还不到十三四岁，遇见西雅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行走的骨头架子。
    “……姐姐，我要睡啦，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
    她倒了下去。
    第二个姑娘皮肤胜雪，容颜秀美，穿的很保守。
    “到我了啊，”
    她挽起袖子撩了撩头发，露出来的手臂上是层层叠叠的伤疤，
    “大家都商量好了的，你就别挣扎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你一个一个救出来的，就当在这里把命还给你了。”
    她长得好看，十二岁就被带走当了“小夫人”，日日夜夜受尽折磨，除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她逃过，反抗过，也试过当一个乖巧的娃娃，得到的却是手铐脚链。
    日日夜夜待在房间里，她几乎连天空的样子都忘记了。
    “这里风景还算不错，死在这里也挺好的。”
    第三个是斜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有着神秘气质的姑娘。
    “我是超能者，应该能撑的长一点，其实我还挺想活着的，我爸爸妈妈说过人死了之后也要吃饭的，记得给我烧点蛋白块……算了，姐姐你有多余的还是留着自己吃吧，给我烧点纸做的就行。”
    她家里人对她挺好，小时候也受尽了宠爱，八岁那年她觉醒了超能，一只眼睛变成了蓝色，不知道哪里的大人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来看了她一眼，走的时候夸她的眼睛像蓝宝石。
    当天晚上她就被挖去了眼睛。
    父母去求个公道，连尸体都没留下。
    “其实活着也没什么好的，我只是觉得，没有尸体，说不定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说不定他们只是不要我了……”
    第四个是个少年。
    “她们只是感激姐姐，不像我，我是真的喜欢姐姐～”
    “你一天天就知道哄姐姐开心，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一个姑娘把手覆盖在少年手上，她们是姐弟。
    西雅那时候刚开始组建晨曦，把他们从一个喜欢血亲的变态家里救了出来。
    姐弟两个当时年岁尚小，应该交由家里人照顾的，但他们不是西雅那个区的，找了好长时间一无所获，就留在了她身边。
    “我们在姐姐身边已经好多年了呀……”
    “是啊，有十年了吧，姐姐，我们先走一步了……”
    她们一个个跟西雅告别，钉子一寸寸被拔了出来。
    最后只剩永夜会的五个人。
    “我们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五大三粗的男人挠挠头，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二十多年没做成过什么事，原本想着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活着就行，父母还算硬朗兄弟身体也倍儿棒。
    可惜疫病一来，管你身体好不好都得死，他运气好，当时爬在垃圾山上翻东西躲过一劫，思来想去跳下去自杀太窝囊，干脆来这里碰碰运气。
    “要不是老大我在那个雷什么岛就死了，你出来了记得去找一下，他被那个瘪犊子带走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
    最后是个斯斯文文的青年，他看着不像永夜会的，在晨曦应该挺搭。
    “我们这边的兄弟没什么脑子，说的那些你听听就行，依我看科洛对老大没恶意，说不定还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你们这些大人物想的或许就是比我们多吧，跟着你们，似乎我这种人也能做点什么，
    老大脑子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还一天天觉得自己最聪明，有一次孙涛偷吃了他的面包，汇报的时候嘴里的甜味都飘在空中了他硬是没发现，找了一下午的面包……
    ……看来就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
    他没说自己的出身，只絮絮叨叨说着永夜会里的事情，直到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直到停止。
    空气安静极了。
    西雅看着天空，月亮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夜空没丝毫光亮，黑的令人害怕。
    晨曦终究不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