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地狱中的恶鬼，不该重返人间的。”
    哽咽沙哑之声传来，“我也是人啊，我又有什么选择呢？我的思念与痛苦，就一毛钱都不值吗？”
    “路是你选的啊少年。”
    顾明颓然的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选的，呵呵，我选的。”
    苏杭从书包之中取出一串佛珠，走到顾明面前，拽住他的手，戴了上去。
    “尘世苦厄，无处菩提。”
    “向他们道个别，将来总有机会再见。”
    顾明浑身颤抖不止，“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问心局结束了，再有问题...”
    “是要收费的。”
    行尸走肉，孤魂野鬼，隐匿在黑暗之中，泪水横流，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伍辰在屋内叹了口气，将房门打开，敲了三声，接着打开院门，隐入撩人的夜色。
    屋内老人正襟危坐，身边的少妇面露悲色。
    灯被熄灭，一支蜡烛，豆点光亮，让世界都显得悲情。
    有黑影从黑暗中走出，进入屋内，轻轻关上门。
    步伐沉重而坚定，走到离老人两步之处，轰然跪倒在地。
    “妈...”
    头骨与地面近距离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
    老人泪水纵横，站起身来，扶住了黑影。
    “儿啊...”
    伍辰在漆黑的荒地边缘点了支烟。
    他没有烟瘾，只有在心情最低谷之时，才会偶尔抽两支。
    他本该心情愉悦的。
    但心中的愧疚，很难让他高兴得起来。
    圣人之心，总是千疮百孔。
    半盒烟过后，远处有劲风袭来，伍辰转身，看清来人，没有动作，结结实实的接下了这拳。
    顾明声音清冷，“还手。”
    伍辰摇了摇头，“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
    “我不该起那些心思。”
    “只是起了心思？”
    “是。”
    顾明冷笑一声，巴掌砸向伍辰，“我会信？”
    这种纯侮辱的攻击方式，伍辰自然不会去接，侧身躲过。
    顾明速度更快，在腾挪之间便拽住了伍辰的衣领，一拳砸来。
    伍辰伸出手掌，将拳接下，抬腿扫去，顾明后退两步，再次冲将过来。
    伍辰打出了真火，怒道，“你不信我可以，你不信小翠？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
    回答他的是顾明愤怒的拳头。
    夜黑风高，交手之声，随着微风呜咽，不知所踪。
    鼻青脸肿的两人抱摔在地上，溅起无数灰尘。
    伍辰将顾明压在身下，拳声呼啸，砸向他的面门。
    顾明不闪不避，狂笑出声。
    拳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伍辰瞧了瞧好兄弟肿胀的眼皮，也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从顾明身上下来，躺在他的身侧，喘起气来。
    顾明笑道，“这些年老子太过于专注工具，身手倒是不如你了。”
    伍辰哼了一声，“在部队你就打不过我，吹什么牛皮。”
    顾明摇摇头，“这话可就装逼了，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伍辰望着无垠的星空，沉默不语。
    顾明叹道，“你不喜欢小翠？”
    “狗才不喜欢。”
    “那就追啊。”
    “追你...”
    伍辰一叹，“大爷。”
    “这些年...谢了。”
    伍辰从口袋中掏了烟，递给顾明一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明笑道，“谁他妈和你一家人。”
    伍辰点燃烟，将火机丢给对方。
    “你是我兄弟。”
    顾明点燃的动作比伍辰潇洒的多。
    “脑子里净是些对兄弟老婆有想法的好兄弟？”
    伍辰怒道，“你别没完没了！”
    “呵呵呵，急了。”
    “草！”
    “我要走了...”
    伍辰叹了口气，“赶紧走，国内不安全。”
    “我妈...谢了。小翠和露露，交给你了。”
    “不用你说。”
    “你真喜欢小翠的话，就那样吧。”
    “我...”
    “我害了她半辈子。”
    “不是你的错。”
    “但事实如此，那个小孩看的都比我他妈透彻。”
    伍辰沉默一阵，“这些年...在哪里。”
    顾明笑道，“东南亚，非洲，到处跑，没劲的要死。”
    伍辰叹道，“有家不能回，苦了你了。”
    “自己造的孽自己扛呗。”
    “还回来吗？”
    “回来做什么？看你和小翠卿卿我我？”
    “你他妈再作贱小翠，我和你拼命你信不信？”
    顾明无奈一笑，“信啊，她很苦了，我他妈真不是人。”
    “走吧，阿明。别回来。”
    “你又于心有愧了？”
    伍辰坐起来，点点头，“没有你，我就不会有愧。”
    “那我去死好不好。”
    “好啊，你本该就是个死人的。”
    “老子偏不去。”
    “你爱去不去。”
    顾明坐起身，用额头撞向伍辰的脑袋，“草你妈伍辰。”
    伍辰回了一下，“草你大爷顾明。”
    顾明用额头贴住伍辰的额头，泪水飘落。
    “对小翠好一些...对露露好一些...”
    伍辰双目通红，“我会的。”
    “我这一生，如那个小鬼所说，早就完了。”
    “为了我的自私，打扰了你们的清静，真是该死。”
    “你伍辰光明磊落，倒是我顾明黑白不分。”
    “那个小鬼说我是反派时，我还没有觉悟。”
    “如今想来，真他妈对。”
    “我这种孤魂野鬼，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
    “想要更多，那便又是造孽了。”
    顾明笑起来，“伍哥，这些话好违心啊。”
    伍辰心中悲苦，“阿明...”
    “我问那个小鬼，凭什么该我让步，凭什么该我倒霉，凭什么该我说些违心的话。”
    “他他妈还要收费，真是个狗东西。”
    “他说...”
    “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
    “我干他娘的。 ”
    伍辰笑起来，“我也干他娘的。”
    “哈哈哈哈，话说他娘漂亮吗？”
    “差小翠太多了。”
    “我就知道。”
    两人分开，相视而笑。
    恩恩怨怨，也该盖棺定论了。
    伍辰到家时，屋内的灯光仍没熄灭。
    听到门响，王新翠赶忙下了床，瞅着伍辰脸上身上的伤痕，落下泪来。
    伍辰心结已解，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女人，柔声道，“他更惨些...”
    女人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伍辰，再也不愿意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