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生一早便换上了道袍，仙风道骨的，就是平头有点损气质。
    收拾好行囊，退了房，去苏杭家的餐馆吃了口早饭。
    任玉莲笑道，“先生，您真是道士啊？小杭说我还不信呢。”
    王福生摸了摸脑袋，笑道，“按苏小子所说，发型有点犯规，是吧？”
    任玉莲捂嘴轻笑，“小孩子乱说的，您别介意。”
    王福生摇摇头，“离开之前，赠你一言。”
    任玉莲一怔，“啊？您要走？上哪啊？”
    “百年大小枯荣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老道叹了口气，“回燕京，真武庙，将来若有机会，你夫妻二人可携苏杭兄妹前来小住。”
    任玉莲还在回味老道的诗句，叹道，“一定。”
    同城火车站并不大，苏杭买了张站台票，一进候车室的门，便看到了身着道袍的王福生。
    苏杭笑道，“王叔，您这一身可真精神。”
    王福生抬了抬眼皮，“不是与你说过，不必相送了吗？”
    苏杭摇摇头，“小子在您这边学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您为我作画的恩情，怎么说也应该来送一送的。”
    老道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菩萨心肠却有雷霆手段，他日必不落人之下。可惜本性压抑太过，就怕心中善恶撕扯不休，终成祸患。你执念又深，窥不破断舍真意，怕是...”
    “怕是人到中年...”
    苏杭脑中如洪钟大作，怔在原地，“人到中年如何？”
    王福生闭上了眼，“看不透，说不破。”
    苏杭慨然一叹，“先生，没得解吗？”
    “你愿听吗？”
    “听一听也没什么...”
    “可愿随我回燕京...”
    苏杭摇摇头，“那自然是不愿的。”
    “想来也是如此。无妨，将来机会颇多，可以常来。”
    苏杭点了点头，想要行跪拜之礼。
    王福生起身扶住他，笑道，“莫要行此大礼，你我并无师徒缘分。但君子之交，也无不可。”
    苏杭笑道，“那岂不是要叫您王哥。”
    老道拍掌而笑，“这称呼甚合我意，显得年轻。”
    苏杭心中感动，“王叔，有机会我一定去看您。”
    老道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有心即可，若刘葭那丫头愿意学画，你与她说，我愿教她。”
    苏杭翻了个白眼，“您这圈子也绕的太大了。”
    老道哈哈一笑，瞧了瞧正在检票的绿色字样。
    “走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夜半来，天明去，不觉醉眠人去。”
    苏杭心中触动颇深，朝着老道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马尾辫脸上的伤基本痊愈，隐隐有些痕迹，但谁也不会想到少女经历过什么。
    她骑着苏杭为她新买的自行车，路过市场时，买了些菜。
    回家将锅碗瓢盆准备好，发现没买调料。
    又折返出去，回来时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她想着昨天婶子做菜的步骤，一步一步尝试起来。
    一盘子还算好看的番茄炒蛋便上了桌。
    少女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忘记放盐了...
    她七八岁时，似乎是会做些简单食物的。
    后来一次差点失火，在那之后，奶奶便不让她下厨了。
    奶奶做的菜虽不如婶子的好吃，但那味道，终生难忘。
    她忽得想起自己临走那天，奶奶凄惶的面容时，泪水再难压抑。
    有人脸贴在了阳台窗户之上。
    “哭着呢？”
    少女破涕为笑，快步去将门打开，“你怎么来啦？”
    苏杭从兜里掏出俩桔子，递给少女，“班主任老刘不知道从哪弄得桔子，甜的要死，你尝尝。”
    “嚯，自己做饭呢？我尝尝。”
    少女啊了一声，“别吃！”
    苏杭一怔，“有毒啊？”
    少女脸红了红，“忘记放盐了...难吃...”
    “第一次做，挺好了，起码样子不错，也都熟了。”
    “不过不一定非要做饭，上学放学，时间紧的很，做饭洗碗，太浪费时间了。想学就放假学，平时还是去我那吃，知道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听你的...”
    “我听杨巡旭说，班里没人敢欺负你，是真事儿吧？”
    少女一怔，“...嗯。”
    “如果有这种情况，你就说，我让老杨弄死他。校园暴力什么的，最不好了。倒是咱们这个年代的孩子傻不拉几的也不懂这玩意，打上一下，骂上几句，开几个不好的玩笑，也就能干点这了。至于霸凌啥的，我还真没听过。”
    少女挥了挥小拳头，“我很厉害的。”
    “那就行。把桔子吃了，咱们去吃饭，我妈今天炖了汤。”
    “什么汤呀？”
    “老鸭汤，我的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味儿。”
    味儿还是对的，任玉莲女士做饭的天赋，真是牛逼。
    苏杭连干了六碗汤，还想喝时，被苏建国踹了一脚。
    “忘了上次吃撑的事儿了？”
    苏杭捂着肚子，打了个嗝。
    “老爸，我正长身体呢。”
    “那也没这么个吃法啊？你瞧小静，你在看桥桥，哪个像你一样，跟饿死鬼似的啊？”
    苏杭捂了捂耳朵，“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饭都不让人吃饱。”
    任玉莲路过给了他一巴掌，“你爸的话你都不听了？”
    苏杭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三婶的新店怎么样了？”
    苏建国点了支烟，“刚起步，顾客倒是不多，但来过的，都成回头客了，你妈那手艺，是这个。”
    苏杭也竖起了大拇指，“确实有点东西。妈，三婶学了您几成手艺啊？”
    任玉莲想了想，笑道，“馅饼而已，不分这个。”
    “那就再看看，等二店走上正轨，立马整三店呗。”
    苏建国叹道，“哪有那么快，人手就不够，三店靠谁管呢？”
    苏杭笑道，“王婶不成吗？”
    任玉莲叹了口气，“小翠肯定行，但说实话，小翠比你三婶领悟能力要高的多，咱们饭店忙的时候，全靠着她呢，我是真不想放你婶子走。”
    苏杭点点头，“那就抓紧招人啊，培训啊，让钱动起来啊。每天我爸都数好几遍，我看着都心烦。”
    苏建国给了他一个板栗，“你倒是笑话起我来了。”
    任玉莲笑道，“小杭，好久没见小张了，初三拜完年后人就没了，你知道吗？”
    苏杭摆了摆手，“他帮我弄点别的事，别管他，过一段可能就回来帮我摆摊了。”
    苏建国笑道，“你那小摊能给人家发的起工资吗？”
    “那必须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