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厅时，可见有人围桌对弈，有人卧床阅读报纸杂志，有人捧着收音机聆听书曲相声，还有人蒙面倚椅浅睡。
    刘大舅已率先掀起帷帘步入内室，马若松紧随其后。
    室内雾气弥漫，只能隐约瞧见几具泛红的身躯，虽看不清人脸，却能听见池中人在交谈嬉笑。
    “每个浴池的水温各异，越往里走水温越高，下池前记得用手试温。”
    刘大舅再次提醒道。
    最深处的浴池温度高达七十多度，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交代完毕，刘大舅便悠然自得地进入了自己最心仪的浴池。
    而李老紧跟在他们之后亦步亦趋，三轮车疾驰而来，没在路上耽误多少时间。
    他选择了四十度的池子，惬意地躺入其中。
    泡澡约摸十几分钟，因血液循环加速，身体会发痒难耐，此时必须忍耐住，否则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一旦挺过这段过程，接下来便是极致的舒坦。
    待澡泡透，汗水也随着流淌而出。
    此刻，刘大舅同样在这池水中闭目养神，享受无比。
    马若松初尝此滋味，脸上尽是咬牙坚持的表情。
    然而，在目睹刘大舅都能泰然处之后，他不愿示弱，毅然决然地迈入同一池子。
    一番挣扎适应后，他的身体终于逐渐舒缓下来，不禁轻哼出声。
    声音甫一出口，他又觉得尴尬，急忙闭上了嘴——毕竟，在澡堂发出这种声响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不料，在他身旁，一位老人毫不掩饰地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马若松先是略感不适，却又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正当他打算靠近探个究竟时，对方已起身离去，走出浴池。
    李老沐浴完毕，起身离开池中。
    澡堂内有专职搓澡师傅，待李老过去，师傅便端起一盆水泼洒在一张比长条案宽不了多少的床上。
    李老随之趴伏其上。
    昔日并无专用搓澡巾，只以白毛巾缠手，便开始用力搓揉。
    搓澡讲究手法，一下一下有序进行，全身上下共一百零八搓，何处该轻、何处该重皆有讲究。
    从后背至小腿肚，一番噼里啪啦的拍打过后，李老顿感一个月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李老师！”
    就在李老尚未睁开眼睛之际，有人喊了一声。
    “您是……？”
    李老转头望去，见到马若松却一时未能认出。
    “我是马若松啊，您不记得了吗？”
    马若松看到李老时分外惊讶，这次他本想在李老面前展示自己的成就，没想到竟在此巧遇。
    历经十多年的岁月变迁，李老的模样与当初有了很大变化，经过一番辨认，马若松最终还是认出了对方。
    “哦，小马啊！”
    李老过了许久才缓缓回应，马若松也无法确定李老是否真的记起了自己。
    “你现在还在做建筑行业吗？”
    不过，李老并未表现得过于生疏，询问起马若松的近况。
    一旁的搓澡师傅误以为马若松也是来搓澡的，遂指引他在李老旁边的床位坐下。
    马若松后知后觉地躺下，才意识到师傅已开始行动。
    那搓澡师傅的手劲十足，令马若金在痛苦与愉悦中交织。
    “最近参与了四九城的一个项目，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马若松顶着搓澡师傅的力道，同时回应着李老的询问，他并未透露项目的名称，心中盘算着低调行事，待到揭晓时给李老一个惊喜。
    “回来了就好，如今国家正急需人才，我明日也要参加一个项目，那个项目会对四九城产生深远影响！”李老与马若松闲聊着，独自来泡澡的他正好借此机会找到了对话的对象，毕竟作为他的学生，彼此间有许多共同话题。
    “是秋鼎商业大厦的项目吗？”当马若松听到明天的项目时，不由得联想起来。
    “你也关注这个项目？确实，秋鼎商业大厦如今吸引了国内外众多同行的目光，它对四九城意义重大，建成后将成为标志性建筑，用于接待重要宾客。”李老并未对马若松保密，相信这位回国发展的学生品质不会差。
    “这么说，老师您中标肯定十拿九稳了。”马若松恭维了一句，心中却暗自得意，李老并不知道他也将在此次招标中一展身手，届时定会给对方一个意外之喜。
    “这可不一定，在结果未公布之前，任何变数都可能发生。”李老对此保持着谦逊和清醒，并未因马若松的赞誉而飘飘然。
    “您说得极是！”马若松恭敬应答，继而又向李老探问关于秋鼎商业大厦设计的一些细节。
    然而，李老恪守保密原则，回答更像是在为马若松上一堂课。
    这时，刘大舅发现马若松不在原处，寻了过来。
    “您好，请问您是？”刘大舅见马若松正在与人交谈，便将李老当作澡堂内的寻常老人打了声招呼。
    “这是我曾经的老师李老，他明天要参加秋鼎商业大厦的投标活动。”马若松迅速为刘大舅引荐了李老，并透露了一些暗示。
    “原来是李老，久仰大名啊！”刘大舅立刻反应过来，热情攀谈。
    他理解了马若松的意图，也开始讨论起李老参与秋鼎商业大厦的情况。
    然而，李老所知甚广，随便提及的几个方面就让他们难以接话，因此二人对于秋鼎商业大厦的信息了解得并不多。
    三人寒暄了一阵子，却连李老任职哪家公司都没能得知。
    待李老搓澡完毕、休息一会儿后便先行离去。
    “马工，您的老师是在哪家公司工作呢？”李老走后，刘大舅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马若松只比刘大舅早些了解到李老的消息，实际上也无从得知其所在公司。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明天自然会揭晓答案。”尽管如此，他内心却跃跃欲试，期待在明天的竞标中，用自己的设计理念压倒这位老学究的设计方案。
    “也是，一切等明天见分晓吧，现在担忧也无济于事。”刘大舅思量一番，觉得有理，便不再追问，随即吩咐搓澡师傅，自己则躺在了单人木床上。
    对于兴华园的这次巧遇，他仅视为一次偶然，并未深想下去。
    苏萌了解情况后，也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李老的背景，并未深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