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分钟，一辆大巴车从前方的晨雾中飞快驶来。
    滴——
    司机按着喇叭，询问姜大国要不要坐车。
    姜大国朝大巴车上的司机挥了挥手，大巴车的速度慢下来，在姜大国的面前停下。
    车上挤满了人，姜大国扛着编织袋子，上了车。
    “上车买票。”卖票的胖售票员，挥着票夹子朝姜大国喊道。
    坐过一次车，姜大国已经知道了票价，他付了一元五角。
    接过车票，姜大国扛着编织袋，往车后面瞧去寻找座位。
    因为他打扮朴素，而且背着湿漉漉的编织袋子，不少人都冷着脸瞧他，一副不想跟他同坐的表情。
    姜大国发现有个年轻女人低头在整体背包，没有瞧他，他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刚放下编织袋坐稳，那女人尖叫起来，“谁叫你坐过来的？乡下人！”
    车里大多数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姜大国脸色微窘，“我买了票，这里又空着，我就坐了。”
    “其他地方不能坐吗？为什么坐我这儿？”女人又尖叫。
    “只有你这里有空座。”姜大国皱眉说。
    女人往四周看了看，确实只有她这里有个空座。
    可她还是不愿意让姜大国坐这里，又指着那个编织袋说，“这里头装的什么？臭死了！”
    “这里面装的是菜，不臭。”姜大国解释。
    可女人还是无比的嫌弃姜大国，一会儿骂他挤着她了，一会儿又说姜大国全身都臭，是不是挑过大粪没有洗澡换衣裳。
    姜大国脸色难看，可他吵不过这个女人，只好闭嘴。
    坐在他前面的一个老大姐看不下去了，回头瞪着年轻女人说，“你吃着种田人种的菜，还嫌弃人家挑过粪臭，有本事别吃菜，吃土去。”
    “你谁啊？凭什么说我？”女人又开始攻击老大姐。
    “就凭我吃的饭比你吃的盐多！”老大姐冷哼。
    “女同志，你不能瞧不起种地的。”又有一位老大爷不满地摇头说。
    有了两人起头，车里也有不少人纷纷说起了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虽然泼辣，可她哪里说得过十来个人。
    她只好闭了嘴。
    但她不甘心，将自己的包包放在座位的中间。
    姜大国担心挤坏她的包包，不得不往外挪，让出半个座位来。
    好在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吵闹声中很快就过去了。
    年轻女人抓起包，拍了下姜大国，“让开了！”
    要下车了，姜大国不再忍了，怒声说，“请你放尊重点！”
    “我偏不呢？你也配？”年轻女人抬着下巴，“不怕告诉你，我男人是a城民政局的干事，我可不怕你！”
    说完，她挎上小背包，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傲气地下了车。
    车外，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朝她走来，“冬英，怎么脸色不好？谁骂你了？”
    “别提了，真是倒霉透顶，一大早的，跟一个种田的傻子坐一排，车上的人还帮他说话骂我，气死的了。”向冬英咬牙切齿说。
    “乡下人都这德行！下回遇到了把他骂走！”向母一脸嫌弃地挑眉。
    “哼，下回看见了，我一定打他一顿，太可气了！”向冬英冷哼，想到一件事，她又转怒为喜，“对了，妈，我按着你说的，到齐家老家后，给他奶奶买了罐头和点心，天天陪齐奶奶聊天说话，齐奶奶可喜欢我了，她离开的时候，她送了我一对银镯子。”
    说着，向冬英拉开了小包的拉链。
    向母眼睛放亮，“冬英，我说是吧，你生了儿子，齐家全都高看你了。”
    想到抱来的儿子并不是齐家的骨血，向冬英心里很是心虚，“是啊是啊。”
    她讪讪说。
    母女俩聊着天，走远了。
    车上，帮姜大国解围的老大姐拍拍姜大国的肩头，“算了算了，别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反正下了车，你也见不着她了。”
    姜大国微微一笑，“多谢大姨帮忙说话。”
    “嗨，不算什么，我就是纯看不她的样儿，谁家祖上不是种田的？偏她傲气什么？”老大姐摇摇头，也下了车。
    因为下了车都是各奔东西的人，不怕惹着年轻女人，车里的人也三三两两说起了年轻女人的不讲理。
    姜大国没搭话，扛起编织袋，下了车。
    他向路人打听了去民政局的路线，花了五分钱坐公交车，扛着编织袋离开了。
    到了民政局，姜大国看着高大的院门，犹豫了好半天，才走到门卫室的窗子前，学着城里人说话的口气，用着半蹩脚的普通话问，“请问大爷，胡青松同志是在这儿上班不？”
    戴着老花镜的门户大爷，正在看报纸，抬头朝他看来，“是啊，你是谁啊？找他什么事？”
    姜大国正要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怎么又是你？你居然跟踪我？我要报警！”
    姜大国回头，发现刚才在车里跟他吵架的年轻女人，推着辆崭新的自行车，怒气冲冲走来。
    守门的大爷看向年轻女人，“冬英，这人是坏人啊？是跟着你来的？”
    “对啊，我早上从成业的老家回来，坐车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跟我吵架，还凶得不得了！没想到，我来这里，他也来了，八成想干坏事，刘大爷，快报警！”向冬英怒气冲冲说。
    “我没跟踪你，我来这里是找人的。”姜大国解释说。
    “找人？呵呵，就你这乡巴佬，认识这里的谁啊？知道这是哪里吗？认识大门上挂着的牌子上的字吗？”向冬英指着a市民政局几个字，一脸傲然说。
    “我找胡青松，听说他在这里上班。”
    “你找胡副处长？”向冬英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人家认识你吗？”
    “谁找我？”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朝大门这里走来。
    向冬英回头，看到骑车的胡青松，一脸恭敬地点头微笑，“胡副处长，上班了？”
    “嗯，早啊，向冬英同志，来找你爱人啊？”胡青松下了自行车，也点头说。
    “是啊，我从他老家回来，来看看他，再去毛巾厂上班。”向冬英笑着说，但很快，她收了笑容，指着姜大国说，“可我晦气，坐大巴车的时，被这人骂了一路，他居然还跟踪我来到了这里！还假说认识您。”
    胡青松推了推眼镜，朝姜大国看去，“你不是……你不是那天那位等公交车的姜大国同志吗？怎么是你啊？”
    他认出了姜大国，笑着招手。
    姜大国窘着脸，“胡……胡同……胡副处长，我没有跟她吵架，我没跟踪她，我是来找你的。”
    向冬英瞪大双眼，看看姜大国，又看向胡青松，“胡副处长，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