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碧岭飞虹。
丘陵上空旷恬静,清风阵阵,情意翩翩。
无数的花草被雨水滋润的青翠鲜艳,草尖上、花瓣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雨滴。
“你不去帮他们寻那星星铁吗?”贝娅有些羞涩,默然不语徜徉了一阵,轻声婉转打破了沉寂。
“他们不需要我帮忙,博如坎才需要。”高旭笑道。
贝娅诧异地了看看高旭,正碰上那直视而来的炽热目光,忙眼神游离去看别处,心中小鹿乱撞,感觉从未有过的慌乱,口中还兀自嘴硬道:“我有甚需要你帮的?才不要!“
高旭情绪颇佳,看着贝娅精致的侧颜,犹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由衷地说道:“帮你开心一点,便是心中所愿。”
似乎天边的彩虹淡淡映上了双颊,贝娅怦然心动得喃喃低语:“阿耶阿嬷曾说过,你们汉人就是能说会道,一颗心都有十个窍,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高旭闻言却苦着脸回应道:“可为何我十个窍只通了九窍而已。”
贝娅歪着头,双眸狐疑地看着高旭,不知他又有什么花巧。忽闪的眼睛却在含羞嗔怪:你们汉人总是有使不尽的鬼主意!
高旭皱着眉头解释道:“终究是一窍不通!”
“花言巧语!”贝娅有些羞恼,举起小粉拳敲击在高旭结实的胸膛上。
“哎呦!”一声痛呼却吓住了贝娅,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不知发生何事,盯着高旭煞有介事地揉着胸口不知所措,却没在意自己的小手已落入高旭另一只手的掌握。
“这里曾有个伤口……”高旭强忍着笑意,故作痛苦道。
“这里怎会有伤?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贝娅有些紧张,连忙关切询问,长长地睫毛下双眸闪动,不知所措地盯着高旭手捂胸口之处。
“其实,猎熊的那天,你有一支箭,射中了我这里,一箭穿心……”
“啊?怎么会?我明明……“贝娅惊讶地睁大眼睛感到莫名而茫然,深栗色双眸写满了困惑。
突然,在高旭清澈而深情凝视自己的眼眸中读懂了什么,恍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柔的陷阱,顿时脸上飞满了娇艳的红晕,柔嫩细腻的肌肤犹如粉色玉脂,玫瑰云霞一直延伸到耳后。
贝娅又急又羞,小手挣脱开来,在那所谓中了箭的胸膛上又狠狠擂了一记粉拳,一跺脚转身就跑。
随后一句娇嗔的话语,回荡在清新的草木芬芳里:“你不许骗我!”
淡紫色的裙裾飞扬,贝娅向远处一片紫色的风铃草奔去,“这是我最爱的花儿!”
如天籁之音,少女的笑声便如同银铃般,快乐率真,清脆悦耳……
那翩然轻盈如小鹿般快乐的身影,明艳的紫色衣裙飞舞,流连雀跃在淡紫色的花海中,宛若娇俏快乐的花中精灵。
高旭不禁喃喃自语:“乌兰贝娅,便如此快乐下去吧!我以后,叫你阿紫好不好……”
高旭一行终在夕阳完全被西边的天际吞噬之前,回到了乌兰的部落营地。
此行可谓满载而归,铁匠郑清的兴奋与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几匹马的背上都驮着大大小小的星星铁,几人牵马走一阵再歇一阵以缓解马力,这才身披晚霞迟迟归来。
当乌兰勃特得知这种罕见的星星铁矿石可炼出稀有的合金精铁之际,忙吩咐乌兰部落的铁匠,将一应家伙物事全部移交给郑清,但有所需都竭力供应。他也满心渴望着能借此机会,拥有天神所赐予的神兵利器。
乌兰部落终将因天神的恩赐与宠爱,而成为乌桓一族的希望所在!
郑清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连夜便升起了火灶,将大块大块的木柴塞进灶膛,望着熊熊火焰席卷敲碎的矿石期待不已。
铁匠忙碌了一夜未归,高旭等人清晨去铁匠熔铁的地方寻他,却看见郑清倚靠在已经火熄灶冷的炉灶旁神色委顿,边上还有几个乌兰汉子扎手扎脚躺在各处,倦乏得不愿起身。
看来并不顺利。星星铁熔炼了一整夜,只见矿石烧的遍体通红,却无熔融的丝毫迹象,所费木柴颇多却一无所获。哪怕郑清依照经验加了不少珍贵的黑亮石炭进去也于事无补,这才心灰意冷靠在这里愁眉不展。
高旭沉吟道:“这等稀有的天铁必定熔点极高,当下之际,惟有升高灶膛的温度,降低天铁的熔点,兴许方能见效。”
郑清思忖片刻点头道:“我曾见阿父昔日炼铁时用过一种鼓风的木箱,专有一人不停摇柄向炉膛内吹风,使那火焰凶猛呼啸,其颜色竟可变成高温才有的紫青色......”
说罢眯着眼睛竭力回忆那风箱的构造,随即一拍大腿道,“倒是可以一试,我这便去寻些木料造一个风箱看看。”
高旭见炉灶升温之事有了眉目,便对铁匠道,“郑伯,便如此办吧。我去寻些灰石,兴许对天铁的熔点降低可以有所改观。”
商定之后,郑清按照心中所想自去伐取木材,制作风箱,高旭领着何咎等人去周边山崖砾石密集处寻那灰石。
何咎等人不知灰石为何物,在高旭一阵翻捡过后,手中托着一块灰白色石头,其风化面呈现刀砍斧劈状,在另外的石块上敲击几下,便可见挤压崩裂处出现尖锐棱角和灰白色粉末,高旭示意众人便依据此特征进行寻觅。
几日下来,高旭、何咎等人如同泥猴一般,若不是顺子无意间在一处石崖附近寻到一块硕大如屋的风化灰石,还不知几人要在荒郊野岭辛苦到何时。
郑清的风箱也初具雏形。利用羊皮泡子的启发,郑清问乌兰勃特讨要了几张无毛的羊皮制作成鼓风的风囊。边缘固定在木架上,悬于木箱的中央,因乌兰部落没有专职的木匠,只好将尾端开口进风处的手柄摇动改为了上下开合吹气,只需一人不断有节奏地张开挤压风囊,便可向炉膛内持续送风。
而为了炉膛内持续不断的高温燃烧,以及考虑到日后的冶炼锻打等噪音不影响到乌兰部落的日常,郑清在获得乌兰勃特首肯之后,选择在营外的下风头处重新建起了新的炉灶,并将相应的铁砧、水槽等物事都移了过去。
高旭为稳妥计,也只能安排茂叔领着那一什汉军迁到营外,在四周伴随着铁匠起居,以防野外猛兽或心怀叵测之人的袭扰。
而高旭等人忙碌着挑拣出质地均匀杂质较少的灰石,一一敲碎并碾压成石粉,紧锣密鼓将一切都准备齐全,只待铁匠开炉炼铁。
为了此次大费周章的开炉,乌兰勃特不知如何说服了老萨满前来,在新起的炉灶前做起了法事,铜鼓与铜铃的交响中,老萨满围着炉灶缓缓绕了几圈,口中依旧歌谣一般唱着晦涩难懂的古老的祝祷之词,随后接过铁匠手中的火种,将炉膛内的柴禾与石炭燃起。
猩红的火焰熊熊跳跃,伴随着粘土坩埚内均匀铺洒掺杂了石粉的细碎矿石逐渐变得通红,郑清一声令下,只见大熊跪蹲在炉灶另一侧的风箱处,握住风囊开口处的木杆,上下用力抬起压下,风声呼啸席卷着炭火的炽热,炉内的火焰由猩红变得赤白,继而呈现出紫青的色彩。
郑清不顾高温的炙烤,蹲在炉膛外紧盯着其中的变化,围着的众人也紧张得屏息等待。
“熔了!熔了!”郑清突然高声叫了出来,俯蹲着的身体猛地从炉灶口弹跳而起,对着身后众人手舞足蹈,眉开眼笑。
一回首竟连老萨满都禁不住咧开了嘴角,素来木然如面具的脸上挤出了极为难得的一丝笑意。
此时郑清的须眉皆被炽热的高温舔舐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