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里，孟景宸是要向楚瑜求婚的。
    去德国，除了谈生意，还抽空参加了一场拍卖会，拍下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款粉钻戒指。
    没有人预料到这场事故。
    “如果唐小姐真的再也不能站起来，我会给她找最好的护工，给她留很多很多钱。”
    “但是，我绝对不会为了照顾她，与她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这样，对你我都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
    他的手还是凉得瘆人，楚瑜的目光在孟景宸脸上来回打量。
    脸又消瘦了些，惨白的皮肤泛着青光，显得很不健康。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每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电子屏上显示：“手术结束。”
    唐嫚被推了出来。
    她的双腿没有了。
    膝盖以下，是瘪瘪的白色被子。
    麻醉还未散去，她似醒非醒，嘴里喃喃喊着“哥”。
    “哥，你不要我了吗？”
    “哥，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哥，我不走，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整个胸腔晦涩压抑，楚瑜慢慢缓过一口气，“孟景宸，她在叫你。”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动似的走出医院。
    天微微亮。
    大雨一夜未停，寒风刺骨。
    她们三人，注定要一辈子这样纠缠在一起了吗？
    孟景宸对唐嫚，不仅是感谢，还有亏欠。
    她是了解孟景宸的。
    这种亏欠，会让孟景宸内疚一辈子。
    如果他不说那么重的话，如果他让秘书送唐嫚回去而不是让唐嫚自己回去.......
    甚至，如果他能改一天，改成艳阳高照、天气晴朗的日子与唐嫚摊牌。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楚瑜木然地走在雨中，她的思绪很乱，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雨越下越大，水花四溅。
    “老是不记得打伞。”
    楚瑜回头，是孟景宸！
    他撑着黑色的打伞跟在她身后，半个肩膀在雨里。
    连串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楚瑜愣了愣，“你跟来做什么？”
    “跟你回家，一整夜都没睡，既然唐嫚已经顺利度过危险期，我们也该回家了。”
    孟景宸拉住楚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对不起，瑜儿，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我爱你，不要把我推到别人那里。感恩，愧疚，和爱，是三种感情。”
    “你不能替我决定，也不能把它们搅合在一起。”
    楚瑜慢慢点头，他说得对，这是三种感情，本就不应该搅合在一起。
    孟景宸垂眸睨向她，眼神温柔得有些脆弱，“瑜儿，别总想放弃我，我也会伤心的。”
    “我........”楚瑜狡辩：“我没有........”
    “还说没有？”
    她确实有。
    手指划过他的唇珠，眼里的心疼和怜惜浓得化不开。
    “孟叔叔，是我错了。”
    “她哥哥的心脏移植给了你，她现在又........又这样；我怕你心里难过，我怕你夹在我们中间难以选择........”
    “我不想你为难，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孟景宸眸光一闪，用力揽住她的腰，“我没有难以选择，从始至终，从头到尾，我选择的人都是你。”
    “坚定的选择你。”
    鼻子一酸。
    楚瑜嗡声嗡气的问道：“那唐嫚呢？她是因为我们才变成这样的.......”
    “我会对她负责的，我会让她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得很富足。”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愧疚、补偿；并不是爱。”
    “我的爱，都给了那个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内心特别需要呵护的小姑娘。”
    她的头贴近男人的下巴，耳畔是他不算强健的心跳。
    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冰凉。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孟景宸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对孟景宸的信任和依赖，在此时此刻，达到顶峰。
    她娇着嗓子，带着浓浓的尾音，“谁特别需要呵护了.........老娘才不需要呢，老娘离开了谁都活得了.......”
    “行行行，你离开了谁都活得了。”
    孟景宸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是我离不开你，我需要呵护，可以吧........”
    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争强好胜。
    一点都不肯示弱呢？
    刚刚从医院出门那会儿，哭得跟天塌了似的。
    楚瑜得意的勾了勾唇，“这还差不多。”
    大约是吹了风，又淋了雨。
    心脏像钝刀割肉般的疼了起来，孟景宸捂了捂胸口，沙哑的声音温柔至极，“窝里横。”
    周重光站在三楼病房的窗前，楼下是孟景宸和楚瑜亲亲热热。
    转头，病床上的唐嫚麻醉散去，嘴里一直念叨着“哥”。
    一缕长发耷拉在毫无生气的脸上，周重光小心翼翼的帮她把长发拢至脑后。
    “哥。”
    昏睡中，唐嫚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哥，别离开我，不要走，抱抱我。”
    他急冲冲的抽开手，“唐小姐，我........我不是......孟先生。”
    纤细的手腕重重磕在床板上，清脆响亮。
    “唐小姐，对.......对不起.......疼吗？”
    女人微微摇头，牙关紧咬，眼角流出一滴清泪，“不疼。”
    周重光蹲下身，小心翼翼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轻声道：“疼的话就哭出来，没关系的。”
    热泪滚滚落下。
    “我的腿，是不是没有了？”
    唐嫚的声音紧得发哑，“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不要骗我。”
    “唐小姐，你别........别伤心。”
    周重光的话说得磕磕巴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是.......孟先生也不会不管你的。”
    他是粗人，没念过书，只是在孟景宸回国这五年，被孟景宸带在身边，才学会了些为人处世之道。
    唐嫚是骄傲的，她有骄傲的资本。
    “周先生。”唐嫚缓缓睁开眼，脸上痛苦不堪，“我想回家。”
    “好，等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看孟先生怎么安排？我开车送你回家去。”
    “不是这里的家。”睫毛轻颤，她终于释怀了。
    “法国巴黎，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