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洞外，万籁俱静。
    烛火惺忪，火焰跳跃的声音温柔舔舐耳廓。
    夏锄禾睡意上涌，穿进废土之前和穿进废土之后的这段日子，她都没好好睡个整觉。
    猛地放松下来，困意分外汹涌。
    她嘀嘀咕咕：“看来是不会来了，睡吧。安排守夜麻烦把我放在最后……”
    夏锄禾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便靠着路当归的肩膀睡着了。
    路当归给她理平身上的皮毛，把她放在火堆旁，调整成舒服的坐姿。
    火光把夏锄禾的脸照得有点红，模样恬静温柔。
    此刻，同在洞里的六人虽两次共经生死，却还是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
    苏叶望着夏锄禾的睡颜，不禁露出微笑。
    果然是个富家小姐啊，浑身上下洋溢着在蜜罐里泡大的无害气质。
    模样干净，皮肤细嫩，眼神清明。
    虽然懂得很多，但会毫无防备地说出自己的异能，随随便便地泄露生活技能和处理料理的方法。
    苏叶偷偷瞥了眼望着火光发呆的路当归。
    像路当归这样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废土人嘛。
    穿着废土常见的麻布衣衫，随身携带隐蔽性极强的武器，指肚上明显有薄茧，手背上有疤痕痊愈后留下的淡褐色痕迹。
    眼神麻木疲惫，只有看到食物才会亮一下。
    想到这里，苏叶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和路当归一样，同是落魄的底层废土人。
    但是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能力范围内为夏锄禾提供一些帮助，让她的疲惫麻木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苏叶垂下眼眸，凑到杜桢身旁耳语：“桢姐，如果楚雨荨她们没有加入别的组织，能不能让她们加入咱的兵团？”
    杜桢压低声音：“等活着出了副本，再说吧。”
    杜桢同样有心招揽，但前提是要活着，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夜深人静。
    众人安眠，独留王琰守夜。
    夏锄禾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对，不对劲，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再想想，好好想想。
    雪屋、木柴、柳条、面粉、茶叶、石铲、模具、塑料袋、莫名其妙出现的洞……
    夏锄禾有了个猜想，但还需要验证一下。
    她轻声问王琰：“琰哥，你见过清理队是怎么处理垃圾的吗？”
    “见过，基地里很多非进化者都靠这活糊口。”
    “我有点好奇，能和我详细说说嘛？”
    王琰挠头，有钱人真奇怪，啥都好奇，啥都想知道。
    “清理队主要有两拨人，一拨人是非进化者，负责在地底接收上层送过来的垃圾，然后进行分类、压缩和打包。另一拨人是进化者，负责把打包好的垃圾带到副本中，一般都会有一个空间系的进化者。”
    夏锄禾若有所思地点头。
    压缩打包好的垃圾，怎么会刚好漂过来一片塑料？
    他们捞了那么久的鱼，只见到一片垃圾。不像是有规划地投放到湖中的整包垃圾，更像是谁的随手一丢。
    “对了，空间系的进化者很多吗？”
    夏锄禾有点好奇，潘升是空间系也就算了，怎么连运垃圾的都是空间系？
    小说里的空间系都是可遇不可求，废土里怎么这么不值钱？
    “以前不多，都是最近十几年多起来的，而且好多空间系都是人造人。”王琰耸耸肩，“大概是上层人弄出了什么新技术吧。”
    人造人，又是一个夏锄禾不了解的词。
    玩游戏和穿进游戏，完全不一样。
    游戏只是程序和数据包，但这个废土，每个人都活生生，性格特点独一无二。每个设定都很真实，所有细节都是生活。
    夏锄禾从农场中拿出石头模具。
    用了好几天的模具，这是夏锄禾第一次认真观察它的细节。
    模具做得标准，内部粗糙但规整，边角清晰。不像手工打磨出的产品，更像是工业切割出的流水线产品。
    夏锄禾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木柴，轻手轻脚地绕着洞壁查看。
    这个洞的洞口是圆的，但内部偏方，洞壁平滑，不是天然形成的。
    垂直于洞口的地面，有两个清晰的小凹陷，两个凹陷之间的距离大概一臂长。
    夏锄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王琰好奇：“你作法呢？”
    夏锄禾没理他。
    她的右脚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不硬也不重，不像石头。
    夏锄禾拿着火把看，看到一颗发着绿芽，沤黑腐烂的不规则球状物。
    是土豆。
    想起手机里光秃秃的土地，夏锄禾将发芽的烂土豆收进农场。
    这颗土豆是她进副本最大的收获——种子。
    不过能不能种还两说，种之前要让路当归检测一下污染浓度。
    夏锄禾回到火堆旁。
    现在，她能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这个洞，是个未完成的地窖，洞口下的凹陷是因为长时间放置过梯子，地窖内曾储藏过土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
    这个小世界，曾经的主宰不是雪猿人。
    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