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功夫，崔强忍不住开口劝道：“微微啊，我瞧陶婶子虽然身体没啥毛病，但是话比以前少了很多。
    这几个月很少见她出来跟村里大娘们扯闲篇，一会儿说两句好听的哄哄老人家吧。”
    陶月微抿了抿唇：“崔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陶家这些事崔强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也不再多劝，转移话题聊起了村里的现状。
    没过多久，陆老太过来接起电话：“微微，有什么事儿吗？”
    陶月微内心揪了一下，以前陆老太总会说她打电话太费钱，但每次接到电话时都很高兴。
    可如今这语气既亲近又疏离，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她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奶奶，我怀孕了。”
    “真的？”陆老太平静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关切地问：“怀多长时间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去找医生看过了吗？”
    陶月微挨个回答过后说：“我跟阿缙商量过了，等孩子满三个月稳定之后回京都待产。”
    “对对对，还是回京都好。”陆老太赞同道：“你这是第一胎身边没个能照顾的人可不行，回京都池家人多，我也就放心了。”
    接着陆老太叮嘱了许多孕期要注意的问题，不管科学与否，陶月微全都一一应下。
    因为孩子的关系，祖孙两人对话难得温情许多。
    走出值班室，陶月微抬头望一望蔚蓝的天空，唇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希望这份温情能维持的久一些吧。”
    回到家，池元思已经快要将蛋白打发好：“小婶婶您看，我现在越来越熟练了。”
    “不错不错，等今年回家过年，给你爸妈露一手。”
    这时候普遍倡导广大下乡知青春节不回城，留在农村和贫下中农过有意义的革命化的春节。
    前进农场因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知青们每两年可以请假回家过一次春节。
    去年池元思刚下乡不满足请假回家过节的条件，等今年冬天就能请假回家了。
    池元思嘿嘿一笑：“小婶婶，咱俩想的一样，我跟我妈打电话时候牛皮都吹出去了。”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陶月微无意间提起：“元思，我大概九月初回京都。”
    “啊？”池元思愣了下随即道：“我知道我知道，是给爷爷过七十大寿对吧？”
    按照华国人过九不过十的过寿传统，逢十的整寿通常会提前一年庆祝，这种做法叫做“做九头”。
    这种传统与汉字的发音有关，“十”和“死”发音相近，死这个字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来非常不吉利。
    而“九”和“久”同音，更有长长久久、永远、长寿等美好寓意。
    实九虚十这种做法也体现了华国人宁亏勿满的文化理念。
    池老爷子是1907年生人，今年正好是69周岁。
    所以今年九月份池家众人会为池老爷子庆祝七十大寿。
    “是也不是。”陶月微笑着说：“过完寿我就留在京都不回来咯。”
    “为什么啊？”池元思顿时急了：“小婶婶，你要抛弃我了吗？”
    她忍不住笑出声：“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抛弃你了？”
    池元思挤出一张苦瓜脸：“我可指望不上小叔，您要是不回来，我就成了地里随风飘摇的小草，再也没人管了。”
    “你这是赖上我了不成？小心以后弟弟妹妹不愿意跟你亲近。”
    “梦瑶和康康才不敢……”池元思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她的肚子：“小婶婶，你的意思是……”
    陶月微笑着点点头：“对啊，很快你就要有最小的弟弟妹妹咯。”
    没有意外的话池缙上头几个哥哥姐姐都不会再要孩子，他们的小孩是池家第三代中年龄最小的。
    池元思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婶婶，您就安心回京都，小叔和皓月交给我照顾就好！”
    “啧——你小子脑筋转挺快啊？”
    “嘿嘿，小叔贵人事忙，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成，您觉得怎么样？”
    陶月微不置可否：“我考虑考虑吧。”
    可惜池元思的美梦还没过夜就被击碎。
    中午池缙一回来就说：“媳妇，我帮皓月找了个新家，你回京都的时候，我找车把它一起送回去。”
    陶月微还没开口，池元思瞪大眼睛：“什么？皓月也要走？”
    池缙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意见？”
    池元思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整一个老实的鹌鹑样；“没有没有，我没有意见。”
    陶月微偷笑一声：“阿缙，你给皓月找的新家在哪？”
    “京都郊区的干部疗养院。”
    池缙介绍道：“那边环境好地方也大，加上本来就有人养了马有专人照看，很适合皓月生活，你想去看皓月也很方便。”
    她知道这个地方，池老爷子和沈老太太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望老朋友，有时候还会留宿几天。
    “行，那就这么定，走吧，进屋吃饭。”
    看着满桌丰盛菜肴，池缙喉头滚了滚。
    这还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有人为他这么隆重的庆祝生日。
    陶月微扯了扯他的衣摆：“坐呀，傻站着干嘛？”
    “小叔肯定是感动了呗。”池元思一边盛饭一边说：“要是有人这样为我庆祝生日，我肯定特高兴。”
    池缙坐下认真道：“媳妇，谢谢，辛苦你了。”
    陶月微掏出一方手帕笑眯眯道：“那这个礼物你一定要喜欢哦。”
    池缙将手帕展开，池元思也凑过来看。
    手帕的刺绣占据手帕的四分之一大小，图案是一幅简笔画，看着非常生动，童趣十足。
    左边小女孩两只手腕抵在一起，手掌展开作发射状，中间三颗红色的小爱心将右边奶呼呼的小老虎和小女孩连在一起。
    小女孩衣角处绣着一颗小桃子代表陶月微，小老虎胸前绣着阿拉伯数字26，代表今年26岁生日属虎的池缙。
    瞅着叔侄两人默不作声，陶月微顿时急了。
    “不是，我知道我刺绣水平不太好，但也没差到让你们无语这种程度吧？”
    两人这才回过神，池缙赶忙开口：“媳妇你误会了，你绣的很好，我是太喜欢一时间有些失神。”
    “对对对。”池元思夸奖道：“小婶婶，你太有才了，明明很简单的图案但是这个神韵把握的可真好！”
    陶月微将信将疑：“真的？你们俩不会是哄我的吧？”
    “怎么会！”叔侄两人异口同声。
    池元思凑过来厚着脸皮道：“小婶婶，我属鼠，等我生日时候能收到这个不？”
    池缙直接开口替她拒绝：“豆豆，你小婶婶怀孕着呢，你好意思让她费神给你弄这个？”
    “喔，好吧。”池元思鼓了鼓腮帮子回到自己座位。
    “你们别瞧这图简单，我可是准备了小半年才绣出来。”
    她想了想说：“元思，你要是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在纸上画好图，你回去找周婶子照样子给你绣出来。”
    “嗯嗯嗯，没问题。”池元思连连点头。
    “好了别光聊天，快尝尝这个烤鸭怎么样，我准备了好长时间呢。”
    陶月微撕下一只鸭腿放在池缙碗里：“寿星先吃。”
    接着她又撕下另一个鸭腿分给池元思：“这个给你。”
    下一秒，叔侄俩同时将鸭腿放到她碗里。
    三人面面相觑，面上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陶月微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你俩就别推辞了，赶紧尝尝味道夸夸我。”
    收获了一波略显夸张的彩虹屁，她满意的点点头：“好了，开动。”
    *
    池缙生日过后第二天，陶月微找到曹庆报备过段时间回京都的事。
    曹庆理解她的决定：“小陶，你安心回去生孩子，这工作我给你留着，你回来了还是你的。”
    陶月微内心一阵感动：“老曹，非常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但是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了？”曹庆挑眉：“你跟小池打算两地分居？”
    池缙申请进修的事还没有确定，她只能委婉道：“孩子出生之后有别的安排。”
    “行吧。”曹庆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不管怎么说，咱们同事一场，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嗯，我明白。”
    很快陈德明和徐芳琴也知道了她怀孕很快要离职的消息。
    两人跟曹庆反应一样，都觉得非常可惜。
    徐芳琴感叹道：“小陶，跟你搭班这一年真的很开心，你真不打算回来啦？”
    “是啊。”陶月微点点头：“徐姐，我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全是你手把手教我，我也舍不得你。”
    ……
    从这天起，陶月微的随军生活进入倒计时。
    神奇的是除了那天在黑市闻到鱼腥味引起呕吐，之后再也没有过类似情况。
    直到临近月底，池缙外出一趟带回一块羊肉。
    刚靠近她便被那股腥膻味熏的想吐：“不行不行，拿远点，好腥啊。”
    池缙赶忙将羊肉放到门边，又将手洗了两遍才走过来：“现在好点了吗？”
    “闻不见那味道就没事了。”远离腥味来源陶月微原地复活：“阿缙，我现在这鼻子比猎犬都灵敏。”
    池缙轻笑道：“前天不是刚吃了鱼，小猎犬这鼻子怎么还挑食？”
    陶月微心底吐了吐舌头，前天吃的鱼是自家渔场出品，那能一样吗？
    她狡辩道：“你忘记了？那天就是因为被鱼腥味影响，去医院看过我才知道怀孕了。”
    “你说的对，回头我跟刘婶交代一声，家里尽量不要做这些腥味重的东西。”
    陶月微歪头看向他：“阿缙，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全家吃饭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池缙揽着她的肩膀：“大嫂和四嫂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人能理解。”
    她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
    七月底陶月微辞去医务室工作，正式在家躺平。
    这段期间她的胃口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就是比以前嗜睡了一些。
    每天吃好喝好睡到自然醒来追剧的日子简直快乐无边，一眨眼时间便来到八月末。
    按照科学的计算方法，从最后一次月经周期的第一天开始计算，今天是8月25日，正好是她怀孕的第13周。
    她明显感觉腹部稍微隆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掀开衣角道：“阿缙你看，宝宝长大了好多。”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对一个寡淡了近两个月的男人有多大诱惑。
    池缙哑着嗓子将她衣服拉下来盖好：“晚上气温变低，小心着凉。”
    陶月微歪头看看他，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恶作剧似的凑上来，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喉结：“阿缙，你怎么了？”
    池缙赶紧将她作乱的手控制住：“媳妇，别闹。”
    本是想撩拨对方，可听到男人喑哑的声音，她身体里的雌激素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影响着她的感官。
    她继续凑上前在男人唇边印下一吻，带着钩子似的娇柔嗓音缠绵悱恻：“阿缙，我好想你呀。”
    池缙额头青筋暴起，转身用薄被将她包裹的严严实。
    然后在她脑门轻弹一下：“不许胡闹。”
    陶月微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阿缙，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池缙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心：“宝贝，相信我，我比你难受一万倍，但是现在真的不可以。”
    她眼睛眨巴两下，抬手竖起食指：“就一下下。”
    男人的意志如钢铁般坚硬：“半下都不行。”
    陶月微顿时生无可恋：“阿缙，你知道看得到吃不着有多残忍吗？”
    池缙温柔安抚着她的情绪，直到将她哄睡着，这才起身出去冲了冷水澡。
    8月31日，陶月微准备了一桌好菜，邀请医务室三人和于田田、李新晴和赵春花等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人来家里聚餐。
    大家都知道这是临别前的晚餐，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陶月微举起杯子：“你们别这么丧呀，我回京都舒舒服服等待生产，你们不替我感到高兴吗？”
    李新晴第一个笑出声：“还真是，京都的日子哪是咱们这儿能比的，确实应该喜庆点。”
    其他人也回过神，纷纷笑着举杯送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