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顺着沈芝的视线，看到一个男人按着礼帽穿着长衫，快步跟在秘书身后往内室走。
洛九跟过去，只见郭松和她自己的警卫在门口守着。
她推门进去，秘书正在沏茶，张大帅作势要起身，洛九笑道：“老哥不必客气，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就好。”
张大帅便又坐下来，笑道：“不请自来，冒昧了，想着是自己妹子家，应该也没什么说道。”
“嗐，自家人不必说外道话。”洛九也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我侄儿还好吧？怎么没带他来？”
张大帅摸了摸嘴上的一字胡，“他倒是闹着要来，可我此番前来是想和老妹谈点正事，不便带他。”
两人心里各自装着事儿，假模假样的寒暄了几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来走亲戚的。
老张与洛九对视一眼，瞥了眼一旁的秘书。
洛九：“杨柳同志，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到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秘书出去了，老张从怀里摸出洛九上次让小张带给他的信封，“妹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几张从历史书上撕下来的内容，短短几页，寥寥数语，记载了他们张氏父子一生的功过。
洛九淡然道：“上次我在电话里说你会被鬼子炸死，并非咒你。
这上面写的，也都是真的。
许多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但我可以告诉你，老哥你若继续这么左右摇摆下去，下场不会比书上好多少。
国家必定统一，袁大头我早晚要打。
你与其在夹缝中求生存，何不与我同路，选一条青史留名的康庄大道？”
老张苦笑，“我一个绿林土匪，要青史留名干什么？
史书厚重，我老张大字不识几个，认不得几页。
只是若真如书中所写，我张氏父子实在愧对东北，愧对父老乡亲。
我有心归顺，妹子你可以不费一枪一弹就得到东北，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洛九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老张：“你要在众人面前跟我拜把子，跟我保证，今后对我、对东北军一视同仁，绝不把我们当炮灰。”
洛九立刻答应道：“这你放心，你我都是爱兵之人，我从不让任何一支队伍做炮灰。
归顺后你的军队还归你管，要打哪儿，什么时候打，咱们商量着来。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老张又道：“这支队伍是我拉起来的，我不忍心看着他们落到别人手里。
我死之后，我的位置要传给我儿子。”
洛九一点头，“也没问题，你的那些老部下都是你多年培植的亲信，只怕我派别人去，也调不动他们。”
老张不敢相信这么容易，“你就不怕那位先生反对？”
洛九笑道：“那是我负责处理的问题，我只问你，归不归？”
老张沉思片刻，一咬牙，“归，反悔是孙子！”
“好，你回去准备准备，其他问题我来解决。”
“好！”老张起身要走，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养了个叫福宝的姑娘是吧？”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福宝身上了？
洛九忙问：“是啊，怎么了？”
老张嘿嘿一笑，“六子回去后，天天福宝长福宝短的，我看咱不如亲上加亲，订下这门亲事吧。”
洛九差点笑出声，“我们福宝还小，不考虑这些。”
老张忙说：“六子说他们年纪差不多啊，可以先订婚，过几年再结婚。
再说，你总得问问孩子的意见吧，万一孩子愿意呢？”
老张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无非是想给他儿子加一层姻亲关系作为保障。
但洛九知道，这是牛头对马嘴，实不相配。
老张一再坚持，洛九想，让福宝自己拒绝他也好，能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她让人叫福宝过来，老张还以为有戏，正笑吟吟的喝着茶，忽见门外进来一个身高体壮的姑娘，站在门口撑着门，像一堵坚实的墙，将屋内外的空气隔绝的严严实实。
她手里握着吃了一半的白菜饭包，嘴里鼓鼓囊囊的嚼着，稚声稚气的问：“二妈，你找我啊？”
老张瞬间傻了眼，这不是刚刚擂台上抡人的那个女战士吗？这就是六子天天念叨的福宝？
嗐，他还以为是个水灵灵小姑娘，这……这是个山一样的大姑娘。
洛九打量着他的神情，憋着笑道：“你张伯伯有话问你。”
老张连忙摆手，“没什么，孩子确实还小，我就随口一说。就是六子总提起你，我就想见见。”
老张有些手忙脚乱在身上翻了翻，从兜里翻出一只纯金打造的金笔，旁人送的，他戴在身上当装饰，一次也没用过。
“初次见面，伯伯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就当做见面礼，有空儿去奉天玩。”
他再也不敢提定亲的事儿了，因为这丫头看起来一巴掌能把他儿子拍死，眼珠儿自带杀人红，仿佛不高兴能杀他全家那种。
老张虎毒不食子，绝不提订婚这茬，找个借口立刻跑路了。
福宝：“六子他爹怎么鬼鬼祟祟的？”
*
老张走后，洛九开了个高层会议，“东北可以和平解放。”
“好事啊！”众人眼睛一亮，脸上都挂上了笑意。
洛九又道：“但张大帅有个条件，他死后，他的位置要传给他的儿子。”
老张猜的没错，先生果然第一个反对，“这不是破坏选举制吗？又回到封建的世袭制，我不同意。”
洛九忙道：“东北军情况特殊，老张手下的得力干将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兄弟，一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拜把子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关系。
我们强行破坏这种关系，只怕会适得其反。
而且解放后军政分离，东北军隶属新政府，我们有什么命令只不过由他来传达调遣。
和平时期，只是寻常驻军而已，和其他解放区没有任何不一样。
老张答应我们给他派政委，上到师团下到连，通通要经过我军的思想改造。
新一代东北军会和任何地方军一样，是国家的部队，而不是张家的部队。
只是这一代需要用这种方式和平过渡，对我们来说省时省力。”
先生叹了口气，“可他既然解放了，还跟我们施行不一样的选举制度，这算什么？”
洛九伸出两根手指，“这叫一国，两制。三十年内，东北地区总司令可以由上一任指定。”
先生忙问：“那三十年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