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灵转头一看，“嚯，好气派的大宅子啊！”
几人一起仰着头，看着钟府高大的门楣，程瑶瑶凭着上一时空的工作经验，忍不住感叹：“这种程度的地主如果不被打倒不被批斗，得算是组织工作上的重大失误。”
钟嘉灵回头问钟存志，“这条件，我太爷小时候怎么惨了？”
钟存志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无奈道：“你太爷说，他小时候家里经历了大变故，日子不好过，他就……上山当土匪去了。”
“啊？”大家全体震惊，钟嘉灵忙问：“那咱家后来怎么发达起来的？”
钟存志叹了口气，“你听我慢慢说。
你太爷爷胆子大，他信乱世出英雄，跑山上当土匪，结果赶上建国之后全国剿匪潮，他差点被毙了，跑瘸了一条腿才活下来。
他不敢在国内待着，就去跟着人家去南洋跑船。
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他长得还不错，高高壮壮的，做事也有脑子。
后来你太爷娶了船长的女儿，就是你太奶，生了你爷。
你爷出生以后，你太爷几乎不跑船了，和你太奶在国内做点小生意，落叶归根等着退休养老。
他早年犯下那些事，全靠国家既往不咎，于是你太爷就说：‘后代必须走正路，必须学有所成，日后报效祖国。’
他想把你爷送出去，出国留学。”
钟嘉灵听到这儿，暗自松一口气，家里终于开始走正道了。
没想到钟存志话锋一转，“但是那个年代，出国有严格的审核标准，咱家这成分，压根出不去。
但你爷爷不信邪，国内不让他出，国外也不给他签证，他是个倔脾气，一气之下就……偷渡了。”
钟嘉灵呲着牙，笑容凝在脸上，跟凝固了似的，笑不出来。
蒋安忽道：“不对啊，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看见你爸和首长的合影了呢，很大一张大照片挂在那儿，就是你爸年轻的时候啊。”
钟存志笑说：“那是后来，峰回路转了。
我爸偷渡出去，还是干了一番事业的。
他在国外什么都干，走私、倒腾军火，什么赚钱干什么。
在六七十年代，赚了小一个亿。
你看见的那张大照片，是他给国家捐了五千万换回来的。”
钟存志说起来都觉得好笑，他对钟嘉灵道：“那张大照片可是你爷爷的保命符，十年浩劫的时候，他全靠这张大照片，一点苦没吃。
只要搞批斗的人一来，他就举着那张大照片坐在门口，谁也不敢动他。”
钟嘉灵忙问：“那我奶奶呢？”
“你奶奶？哼，你奶奶是烈士的女儿，没有你爷爷连累，她都能跟着大伙去批斗别人了。”
钟嘉灵听完自家的曲折发家史，真有些胆战心惊。
连洛九等人的目光，都不由在钟存志身上停了一会儿。
钟存志连忙解释：“不用怀疑我，我可是正规名额出国留学的，一辈子遵纪守法。”
钟嘉灵看了眼钟府的大门，“那现在怎么办？让他们等着打倒吗？”
钟存志陷入沉思，洛九道：“要不先接触接触，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钟存志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
洛九道：“那你们先去客栈等着，我和嘉灵先去下请帖，请隋春芳女士出来一起吃顿饭。”
于是大家兵分两路，其他人走后，钟嘉灵叩了叩门，很快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小姐，您找谁？”
两人说明了来意，管家便将她们引到一处小厅。
两人刚刚坐下，丫鬟便奉上热茶。
洛九看着这里的环境万般感慨，跟抗联战士们住的山洞比，跟路过的破旧村落比，这里简直是天堂一般。
屋子里炭火烧得足，暖和。地方明亮宽敞，连招待闲客的茶都是好茶，一掀盖子，便散出一股清香。
看来，这时候不是全国人民都过不上好日子，极小的那一部分人，过得还是不错的。
趁着人家还没来，洛九小声跟钟嘉灵嘀咕：“你们家的人还真是哪一代都不吃苦啊，生下来就有住大房子的命。”
钟嘉灵噗嗤一笑，“别的不好说，咱们来了，这一代是铁定得吃苦了。
咱们上一时空搞土地改革的时候，我还干得热火朝天的。这回好，干到自己祖宗头上了。”
洛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想大义灭祖，赶紧想辙吧。咱们不来，他们还能多逍遥几年。
咱来了，最多两三年，就得走到土地改革这一步了。”
两人正说着，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掀开帘子进来，笑道：“听说来了客人，我急忙赶来了。
管家说，两位小姐是春芳的朋友，我是春芳的姑姐秀芸，她是我弟妹。
你们既是春芳的朋友，就跟着她一起叫我姐吧。”
洛九和钟嘉灵忙起身道：“冒昧打扰了，劳烦秀芸姐姐，你身子不方便还出来招待我们。我们等着就好，无碍的。”
钟秀芸笑道：“我在房里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春芳早上刚从娘家回来，说要出门去给我弟弟买块料子做新衣裳，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且等等。”
两人忙道：“不急，我们也是闲人。”
钟秀芸端详着洛九和钟嘉灵的衣着打扮，“两位妹妹，是上过学的吧？看着就像读书人。”
洛九笑道：“是，略读了些书。”
钟秀芸满眼歆羡，“真好，我也是爱读书的，读女中时开心得不了了。可惜刚读了半年，家里就给定下了亲事……”
她眼里蒙上一层阴翳，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忽然住口不说了。
洛九忙岔开话题道：“姐姐是不是快生了？”
钟秀芸摸了摸肚子，“应该快了，已经八个多月了。”
她扶着凳子站起来，“与其在这儿干等，不如我带你们在园子里逛逛吧。我闷得慌，好不容易见到新鲜人，你们全当陪我，好吗？”
于是二人扶着钟秀芸，在钟府的花园里散步。
冬日里没什么景色可看，只是假山石上放了一些泥人，捏的活灵活现。
钟嘉灵不由好奇，“这是谁安排的景致？真别具一格。”
钟秀芸笑道：“哪里是有人安排的？是我弟弟，墨轩捏着玩的。”
二人不由停下来驻足细看，洛九低声对钟嘉灵道：“你祖太爷好手艺。”
“讨厌！”两人正在这儿说笑，忽见假山后面冲出两个小孩子，横冲直撞的撞在了钟秀芸身上。
洛九连忙惊呼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