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宝倒吸一口冷气，急忙看谢平安，谢平安依然一动不动，纤瘦的身形显得越发单薄。
何七宝突然想轻抚谢平安的双肩，安慰谢平安，可是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君尧脸上淡淡的，他应该早就知道，逼问乔大通，只是为了证实。毕竟乔大通和八年前事有关联。
何七宝端起热茶走到谢平安旁边。
“你，你喝口水。这事......这事已经过去八年，你，你也别......”
何七宝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平安，干巴巴说了几句。
谢平安总算有了动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没事。”
林君尧看着谢平安，淡淡道。
“谢姑娘节哀。这就是林某来淮州的目的。”
谢平安猛地回头。
“黑鳞卫来淮州，为八年前的事？”
“对。八年前，淮州知府谢世全畏罪自杀，罪名是贪污百万两盐税。随着谢知府的死，百万两盐税不翼而飞。当时宁王和正好在淮州办事的黑鳞卫抄了谢家，却只抄出来不到两千两银子。后来百万两银子就这么不了了之。”
“呸——什么贪污百万两盐税，那都是宁王拿走的。”
乔大通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林君尧摇摇头。
“查过，宁王没拿，他也在找。八年前，徐泾渭在宁王面前说谢知府屡屡给他使绊子，宁王想争取谢知府，奈何谢知府不愿意。”
谢平安长出一口气，扯扯嘴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爹被宁王不喜，不愿意投靠宁王，所以就惹上了这杀身之祸，最后家破人亡。呵呵，好，很好！”
“谢平安——”
何七宝吃惊地喊了一声，隔墙有耳，万一有人听到谢平安这样说，告到当今太子那儿，不好。哪知谢平安淡淡扯扯嘴角。
“吃相太难看，当了太子又如何，迟早被拉下去。这个国家交给他，不亡才怪。皇上瞎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林君尧的脸色也变了。
“谢姑娘慎言。”
“呵呵，许他做，还不许别人说了。想堵悠悠之口，那就不要做。”
何七宝林君尧对视一眼，都接不了这话。谢平安明显对皇上不满。
“令尊之死，应该另有隐情。谢姑娘不应该把这事归咎到皇上头上。”
谢平安看着林君尧，清冷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
“那我应该算到谁头上？宁王是谁的儿子？宁王为何敢如此胆大包天？宁王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何他从不追究还一味纵容？林大人，林指挥使，你告诉我，为什么？”
一连串问话劈头盖脸砸过来，林君尧哑口无言。何七宝看着谢平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谢平安为何对皇上的成见这么大？
谢平安抬腿出了雅间，何七宝看了青皮一眼，青皮跟着出去。
“别跟着！”
就这三个字，把屋里几个人全都镇住。谢平安怎么会有这气场？这是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气势，这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
一时间，何七宝林君尧乔大通还有林达青皮都不敢动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平安离开雅间。
看着谢平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何七宝长出一口气，嗖——窜到窗前，正好看到谢平安出杏花楼。
“青皮——”
青皮应一声，飞出了雅间。谢平安虽说不让跟着，但不跟着怎么行。
谢平安信马由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条小巷里，三个小孩在抢什么东西。谢平安索性坐在街边的石头上，看着三个小孩子争抢。
三个孩子，一个瘦小，另两个高大壮实。高大壮实的孩子明显是一伙儿，瘦小孩子眼里已经有了泪。
“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
“哭哭哭，就会哭，就不给你，你能把我们咋样？栓子，接着——”
沙包在两个高大壮实的孩子之间被抛来抛去，瘦小孩子强忍着，眼泪还是掉下来。他想抢回沙包，但够不到。
“给我，那是我姐姐给我做的，还给我——”
“就不给你，拖油瓶，就不给你——”
沙包飞到了谢平安面前，胖孩子跑过来捡沙包，谢平安一脚踩住。
“起开，你踩我沙包。”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喊一声，它若答应，我给你。”
青皮远远看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了！谢姑娘受刺激了。
“你——栓子，她抢咱沙包。”
叫栓子的高个男孩跑过来，双手推谢平安。
“把沙包还给我们。”
谢平安躲开，沙包被栓子抢到手。栓子拿着沙包耀武扬威走过瘦小孩子。谢平安走到瘦小孩子面前，他不想哭，但脸通红，眼泪一串一串。
“沙包是你的？”
“是，是我姐姐给我缝的。”
“既然是你的，自己去抢回来。”
“我，我，我不敢。”
瘦小孩子比栓子和另一个胖孩子矮了一头，他双手紧握成拳，眼见愤怒无比，却站在原地不敢动。十里不如人，只有愤怒的份儿。
“不用怕，打输了有我，去抢回来。”
瘦小孩子迟迟疑疑战战兢兢看看谢平安，不远处青皮想笑，合着谢平安来这里是帮小孩打架的。
瘦小孩子咬咬牙，壮着胆走到栓子面前。
“还我沙包。”
栓子把沙包举到头顶，推了瘦小孩子一把。
“不想挨揍就滚蛋，拖油瓶。”
瘦小孩子回头看看谢平安，谢平安点点头，抬抬下巴，瘦小男孩猛地搂住栓子的胳膊，一口咬下去，栓子嗷一嗓子松手，沙包落地。
瘦小男孩赶紧捡起沙包，飞快躲到谢平安身后。
栓子哇哇大叫，捡起一块石头扔过来，谢平安伸手接住，照着远处地上的一只麻雀扔过去，麻雀在地上扑棱几下，气绝身亡。
栓子和胖男孩吓的脸色煞白，一步一步后退，待退到自认安全的距离，撒腿就跑。
瘦小孩子从谢平安身后转出来，看着两个跑走的男孩，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沙包，小脸红扑扑的。
“谢谢姐姐。”
谢平安淡淡道。
“自己的东西，保护好，谁敢来抢，打回去。就算力量不敌，也要敢于打。这世道，弱肉强食，你弱你就注定被欺负。你自己不强起来，只能被欺负。”
瘦小孩子似懂非懂，忽闪忽闪眼睛点点头，拿着沙包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