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人毫无头绪一番乱串，很快找不着北了。折腾半日，循着太阳这才找准了方向。凡圣也要不耻下问。下坡路上，野人来到一归途中的柴夫身后：“嗨，小老弟，我问两句！”
    喊话人一身黑衣，年岁颇高，乱发扎个布条，双目闪着凶光。柴夫转身，双腿打颤。“野人！”胆小者丢下一捆苦刺枝，逃命要紧！
    “野人”这话，绍烨说过，这已是第二个人喊出。野人就算穿上衣服，不也还是野人。这大活人可尴尬了。他运转灵力抹去一脸乱须。神识一扫，野人喃喃自语“这下子该有点人样了。老是老了点，我要试试那回春丹！”
    山涧中，老年人泡在泉水中。瞧着自己尊容，他服下了回春丹。暖流游走于周身。大约三日后，他睁眼瞧向水面。年轻人先是点头，随即叹气，“我这眼神咋还这样！”这么说吧，那豺狼虎豹是啥眼神，这人只消低头瞧瞧水面就得了。
    不知生活能否治愈生活留下的顽疾。回春丹反正做不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这眼睛会吓人，李唯一觉得，不如去云天山找仙门中人问问再说。
    一日深夜，云天山上，一老者正在观星，远远见到一修士凭着御空术朝本宗方向飞来。
    “贵客临门，云天宗秦某在此恭候！”声音浑厚，传至远方，泛起了阵阵回音。
    凡人能凌空飞行，必然就是凡圣。来人速度不慢，他竟然踉踉跄跄落在了观星台上，还往前冲了几步。两名凡圣初期老者早已恭候。
    两老者不自觉对望一眼。从速度判断，来人疑似凡圣中期，呼吸间也显出了些端倪。二人不知，对方压根不会隐匿气息，半吊子的御空术可不是装的。
    三天后，一个小黑影飞出了云天山。对照前后年历，李唯一被困魔渊海足有八十七年之久，如今已是一百零三岁高龄。之前他长啥样，该是有点概念了。阿婆原本指望他做个平凡人，不成想竟有如此一番波折。
    霓音之死已被证实，如今就算报仇雪恨，正主好像都没了。云天之山，青山依旧，当年那青云宗盛极一时，还行善剿匪，如今一样成了历史。云州仙门老大的位置腾给老二来当。云天山这宝地换了主，青云宗换成了云天宗。
    旧时那田机长老竟然勾结外敌，他伙同外人灭了自家门派。随后十几年间，几个门派打打杀杀，胜利者最后被天下第一宗门所灭。天一宗，这门派非但名号响亮，凡圣后期的大人物更是有九人。这天下第一宗的美名，还得是天一宗来当。
    云天山这名号听起来不错。山如其名，直耸云霄，可惜名山生错了地方。蛮夷之地，灵气稀薄，大门派人家瞧不上，小门派又不敢来，活该还得是云天宗来捡便宜。如今这云天宗也算名副其实，恰好应了云天山之名。
    凡圣已是下界凡人之极，再往上云天宗二人也答不出个所以然。至于《青云诀》，李唯一大概也识些字，读不懂也怪不得人。他逼迫云天宗两大长老，非得叫人家给说道说道。二人解释了一日，愣是没听出点仙意来。
    云州各宗门揽上个大事。人皇前些日子叫人来下旨，要找人，找一个叫刘渊的人。人如其名，这人不知藏到了哪个深渊里。天一宗也派人拿着画像来过云州，提了个一样的要求，这天下第一宗也在找刘渊。
    一时间，天下群仙响应，无论天涯海角，仙人誓要搜出刘渊此贼。
    李唯一跑这一趟，得了些消息，没用的居多。可惜那《青云诀》，一问三不知。野蛮人本想发作，无奈人家好酒好肉拿来招呼。本想着吃人嘴短，不好撒野。这纯朴少年也够憨实，早知这结果，咽口水干嘛，不如吃点得了。
    三月过去，偏执之人故地重游。南郡那山谷多了点变化，阿婆的教诲可还在耳旁。这人孤独惯了，不通世故，蛮横无理，不算稀奇。好在凡圣记性好，他逐渐记起些人情事故，人也不再木讷，瞧着机灵了些。百岁老人有了几分十六岁的心性。
    蛮郡青牛寨终于到了。今日过年，家家户户沉浸在节庆中。年轻人心中苦楚唯有自己晓得。青牛寨如今成了个小村寨。仙人昔日剿匪可没被凡人给忘了。寨子里头还有仙人的香火庙。
    想起阿妈，凡圣青年抹了把眼泪。“先到云城瞧瞧，难说就有仙缘！”
    云城是南郡小孩魂牵梦绕之地。儿时的记忆又多了几分。李唯一昼伏夜出，可算见着了这云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围了一座雄城，这便是云州主城。即便去过云天宗，好歹也算见过了世面，乡巴佬内心难免还是一阵翻腾。
    闹了些笑话，伐木厂赚了点铜钱已是未初时刻。排队登记交了两文入城钱，这下子如愿以偿，可算是进城了！
    城内建筑华丽，商品琳琅满目。茶坊、饭馆、旅店、歌楼，各式杂耍，好一个花花世界！魔渊海归来之人，云城的一切都很新奇，令人赏心悦目。闲逛一个多时辰，行至一字号为“悦来香”的饭馆前，香气扑鼻而来。野蛮人李唯一好像记起来自己许久没有进食了。
    “我只有二十八文，可够？”小时候总听说城里人吃的贵，他试探性向店小二提问。
    小二眼珠子轱辘辘一转，心里开始打鼓。来客身着黑色素袍，显是许久没洗，领子有点郎当，长发扎个布条有些过分随便，双目让人无法直视。小二倒也殷勤。面对眼前这人，还是殷勤点好。
    “云州红烧肉一盘，云州卤肉一盘，素炒甜心菜一盘，烧刀子二两。”这小二动作不慢，一边上菜一边吆喝。
    粗人大口朵颐，不一会儿就扫光了菜肴。他拿起酒壶“咕噜咕噜”便往嘴里送。旁人投来异样目光。一壶下肚，这人面红耳赤，激烈咳嗽。瞧这人那眼神，谁还敢笑出声来。
    小二跑过来。“客官，这点心是送的，将将二十文，剩下八文钱晚上住店。前头过两个路口，第二家‘王二客栈’，我二舅开的。晚上还给烧热水，洗衣洗澡不成问题。全城再找不着更合适的。”
    乡巴佬很享受这种生活。上午打零工，下午城中逛，一日一餐，住宿一晚。说实话，云州主城内，这日子过的他很满意。
    五日下来，别说什么突破凡圣的门道，连个修仙人也找不着。他终于信了云天宗长老之言。茫茫人海，在这城池之中遍地皆是凡人，哪有什么仙缘。
    “先去城外等着，天黑了就走，一路对着高山碰运气。”他做了个决定。
    “哎呦！娘儿俩个哪儿去？”
    “清虚观，灵得很！”
    凡圣耳目远胜常人，周遭不太远的风吹草动，也可察觉一些。妇人所言还有点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