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哥，”她突然翻身骑在我肚子上，睁大了眼睛，表情很认真也很吓人，“她们都是怪怪的，你不要她们吧，要我得了。真的，我可好了，以后会对你更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说吧，只要我有！”
    “不行，你太小了，比我妹妹还小呢！”我将头扭过一边，闭上眼睛佯作不理。
    “哼，你就只想着你的小妹！萧哥，你说我有什么不好的，她们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他们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爸可有钱了！”她俯下身子捧住我的脸使劲扭正，让我与她四目相对，大眼儿瞪小眼儿，“真的，萧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两只眼睛毁了——就像你的小妹一样——真的，我不说假话，我现在就可以做！”
    “住口！”我哆嗦着爬起来，“你他妈疯了？说什么疯话呢！小雅是在治眼睛，她期盼的是光明，你这么做又怎么会和她一样！你，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吓死我？”
    我真被她吓得灵魂出窍，没想到这没长正经心眼儿的倒是长了一箩筐的歪心眼儿，说话也太他妈瘆人了。
    “告诉你，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一脚踹了你！”我一把将她拽下床，“好好睡觉！再捣鼓，我就把你扔出去喂倭国色狼！”
    她敌视地翻着白眼仁儿，露出阴森森的白牙，那样子分明就是一只恶狼，哪还轮到我扔她出去，她还不先把我吃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凑上来噗哧一乐：“萧哥，嘿嘿，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才这么紧张的，对不对？萧哥，我帮你找到女朋友你就甩了她好不好？萧哥，你就要我一个人吧，我帮你照顾你妹妹好不好，我叫她姐姐好不好，我照顾她一辈子好不好……”
    这孩子太他妈黏人了！
    我说不行，你太小，小屁孩儿一个，睡觉吧，再唠唠叨叨我打你屁股！
    “你打你打——我就想让你打！”
    “哎呀——烦死了！”我怒不可遏，真想就地撕了她，“你是不是还没断奶呢，啊？”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委委屈屈地抽噎道：“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母爱，我妈妈早就没了——啊——”说着，就像个哭鼻子娃娃一样机械地嚎哭起来。
    可以看出来，她是动了真感情的，准是从小没人管，一个人对着娃娃哭惯了，所以才养成了这个夸张的臭毛病。我说：“小宝宝别哭了，改天哥哥送你进幼儿园大班儿，那地方可好玩儿了。”说完我就想抽她一嘴巴。
    好不容易安抚她睡下了，她那双小钳子依旧死死地钳着我。我见外面天色已经泛着蒙蒙的青蓝色，心想得，别睡了，干脆坐着吧，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唉，这死孩子真是害人不浅！
    就在黎明前夕，我突然内急。人在这个生理时刻往往头脑特别清明。我头清脑明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因为念念在睡梦中还紧紧地钳着我的手臂。只见她时不时翻个身，叭嗒叭嗒小嘴儿蹭蹭口水，再来个婴儿般甜笑……可就是不放手啊，我刚有一丁点儿动作，她就手上加力，疼得我差点儿叫出声来。唉，侠女就是侠女，听说这种人站着都能睡觉，睡梦里扣住一大活人那更是不在话下了。
    我东想西想，越想越烦，越想越没意思……从国内带来的最后一盒中南海也抽完了，实在忍不住，拉过念念的老虎钳子，抄起她就往洗手间跑，边跑边嚷嚷：“你要是再不放手，我把你大头朝下扔马桶里，灌你一肚子尿水！”
    她嘻嘻一笑，从我身上蹦了下来，待我从洗手间出来，她堵在门口故作姿态，向我刮着脸：“哟哟哟，不害臊！大男人，上厕所还让人跟着。”
    我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仰躺下去。她快步跟过来，看我闭上眼睛，就一个饿虎扑食扑到我身上。小丫头睡够了，开始有精神头儿折腾我了。
    “念念，你能不能成熟点？”
    “嗯，什么，我怎么了，这样不好么？”
    我暗自神伤，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念念，你要是变成熟了，我可能会喜欢上你，但我宁愿你像现在这样，不要长大——你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地摇摇头，眨眨眼睛，眼皮微现浮肿。她想了想说：“太复杂了，我不懂，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一分钟想一次，不，是十秒钟想一次——哎呀，是一秒都不停地想你啦！”
    “那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表现出来，也不该去妄想和纠缠。你可以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他\/她，默默地爱他\/她……有时候，得到了也未必是一种幸福，对他\/她，对你，都不是。”
    我看见她的眼中泛起泪花，包容地搂住她，用了点力气。
    “好孩子，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那种可以两情相悦的幸福，而不是为我苦熬，不值得。
    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对我的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爱不爱的先不提，就说你喜欢我哪里，我很帅么，我很有钱么，我对你很好么，还是我有什么特殊的气质特殊的魅力？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可能你只是于一个跟你人生轨迹和生活状态完全不同的人产生了好奇。你年纪很小，这个年纪对世界上未知的人和事都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因为好奇而欣赏，因为好奇而爱慕，因为好奇而盲从。
    尤其是你这种从小衣食无忧，什么物质都没缺过的孩子，唯独缺乏的是心灵上的关怀和那种放纵的快感。也许是我的不羁让你感到快乐，也许是我对感情的追求让你感到向往……
    总之，我真的不适合你，也不应该属于你。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情债一笔又一笔地压在心头，却还要再欠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也许，等欠到我再也撑不起的那天，大限也就到了。”
    “我不要你这样——” 她呜咽不止，几滴眼泪滴落在我的左颊上。
    我强撑着干涩的眼睛，用双手抚摸她的脊背，“嗯，我知道这主意很荒唐，姑且一试吧：你就假设你爱我，就在心里默默地爱，看这爱能持续多久。如果，它慢慢变成了单纯的欣赏，或者亲情，那就对了。如果，它一直都没变且海枯石烂，那就……就算我骗了你吧，就算我又欠了一个人的感情。你就当我是一个刽子手，越坏越好。那样，你就会恨我，然后会很快忘了我……念念，我有一个妹妹，你看，我对她多好……如果可以，你也试着把我当成亲哥哥？我也会关心你，照顾你的，就像对我那个小妹一样。我保证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