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台上的红烛依旧燃烧着，月光照耀下宛如一颗颗星斗。香炉上仍然白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祭台和正厅门之间摆着一张嵌玉虎纹圆桌，赫连齐一家与项谨三人已经坐在桌前，把酒言欢。
    众人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气氛轻松和谐。可项小满坐不住，吃饱喝足后，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几人倒也没管他。
    他提着个银质酒壶，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白天在各处摆放的桌案前，此时也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热闹而又秩序井然。
    项小满被环境感染，心情也是极为放松，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东耳房边，那个赫连良平常日习武的小院。无所事事地从武器架上取下长弓，对准不远处的草把拉满了弦。
    “咻——”
    嘴里配着羽箭离弦的声音，项小满傻呵呵笑了起来：“嗯，百步穿杨，不错不错。”
    他把长弓放回原位，走到凉亭下的石阶前坐下，拿着酒壶对月独酌。
    “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轻声呢喃着，目光渐渐变得迷离，思绪也越发飘远，“多么大的愿望，师父啊，您到底是谁呢？”
    “喂，你怎么自己躲这来了？”
    轻柔的声音响起，项小满抬起头，见是赫连良卿左手拎着花灯，右手端着一盘月饼走了过来，有些奇怪：“你咋来了？”
    “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赫连良卿走到项小满身边，拉着他的衣摆垫在石阶上，往上一坐，说道，“他们聊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太没意思了。”
    项小满徒劳地拽了几下衣服，无奈一叹：“你要是嫌弃地上脏，可以坐亭子下边，为啥非得坐我旁边？”
    “你少在这臭美了，本姑娘是为了赏月，坐亭子底下看不见。”
    项小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喝了口酒，目光重新投向月亮。
    赫连良卿轻哼一声，也不再理他，把花灯放在一边，端起盘子吃着月饼，微微仰着头，也赏起月来。
    月光如水，洒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偶尔有微风吹过，带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良久，赫连良卿把盘子往项小满身上一推，拍了拍手：“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帮我解决了吧。”
    项小满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拒绝，把酒壶放到身旁，端过盘子风卷残云。
    那吃相着实不好看，赫连良卿倒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蜷膝撑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继续看月亮。
    “喂，你说，为何这月亮会有圆有缺呢？”赫连良卿轻声问道。
    项小满嘴里塞的满满的，没功夫搭理赫连良卿，只是心中腹诽，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总是琢磨这些毫无实际的东西。
    赫连良卿可不知道，他能在吃着自己月饼的同时，还能在心里讥讽自己，自顾自地问道：“你知道中秋节的来历吗？”
    项小满没有说话，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埋着头，听赫连良卿在那里自问自答。
    “很早以前，人们崇拜自然神灵，有春分祭日，秋分祭月的礼制。天子会在秋分这一日祭祀月神，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活动逐渐与中秋节融合，并且日子也被调整到了八月十五，就是中秋节这一天。”
    她换了个手臂托腮，柔声说道：“再往后，这种独属于帝王的祭月，慢慢演化为民间的赏月和颂月。在这一天，人们不仅祭月，还会赏月赏桂、舞龙舞狮、燃灯猜谜，挑花灯，饮桂花酒，享受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项小满此时已经吃完了点心，拿起酒壶闻了闻，又细细品了一口，桂花的香气浓郁，口感醇厚，回味悠长。
    赫连良卿扭头看了眼那个空无一物的银盘，莞尔笑道：“你光知道吃，知道这月饼的来历吗？”
    项小满摇摇头，心说你可真像你那哥哥，一有机会就长篇大论，他是说教，你是卖弄学问。
    “其实还是要追溯到很早以前的祭月活动。”赫连良卿解释道，“当时人们会制作一种圆形的糕点用来当做祭品，那就是月饼的雏形，只是这月饼的称呼，有个很有趣的传说。”
    项小满也不等她问了，主动开口求解释：“你给我讲讲？”
    “既然你这么好学，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给你说说吧。”赫连良卿轻轻一笑，满脸得意，“据说是以前有位皇帝，在中秋赏月时吃了一块胡饼，觉得味道不错，就赐给了宠爱的妃子一块。那位妃子吃完后赞不绝口，说这胡饼香甜可口，只是名字不好听。皇帝听了就问她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妃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就说不如叫月饼吧，从此，胡饼就改名叫月饼了。”
    “那个皇帝肯定是个昏君。”项小满撇了撇嘴。
    赫连良卿不解：“为何这么说？”
    项小满道：“身为皇帝，却因为妃子的一句话就改变了食物的名称，你不觉得有些轻率吗？”
    “这也能扯到一块？”
    “当然了。”项小满一本正经，“皇帝的决策影响深远，他的每一句话都应该经过慎重考虑，如果因为一时的喜好或者妃子的建议就轻易改变事物的名称，很明显，这个皇帝不够稳重，太容易被人左右了。”
    赫连良卿微微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听风就是雨，你怎么就知道，那个皇帝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改的名呢？”
    “呃……我猜的。”项小满嘿嘿一笑，“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不是没当过皇帝吗，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就你还想当皇帝？”
    “我才不想当皇帝！”
    赫连良卿眨巴着眼：“你不想当皇帝？”
    项小满摇了摇头：“不想。”
    “为何？”
    “太累。”
    赫连良卿秀眉微蹙：“你又没当过，怎知道累？”
    项小满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多高啊，皇帝就是那天上的月亮，所有人都看得见，可望而不可即，他得时刻保持完美，不能有瑕疵，一旦犯错，就会被所有人指责，太累了。”
    赫连良卿沉默了，她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轻叹了一声：“你这人，有时候还挺通透的。”
    项小满嘿嘿一笑：“那是，小爷我可是聪明绝顶。”
    赫连良卿轻哼一声，没有接话，而是仰起头，继续赏起月来。
    “喂，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吗？”沉默许久，赫连良卿突然又问了一遍。
    “咱能不能别在这做白日梦，呃，不是……别再做梦了。”项小满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皇帝，然后你做皇后吧？”
    “呸！”赫连良卿脸色瞬间一红，啐了一口，“你少臭美了，谁会嫁给你这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