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五条照例把虎杖提溜到了一处新的训练地点。
    在宿傩切上来刷了一把治疗后，重新换上来的虎杖感受着被宿傩治疗过的身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好、好神奇！”
    他惊喜地道。
    “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累了诶！——”
    此时虎杖只觉得神清气爽，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的他，现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立刻有一只诅咒冲上来让他干掉。
    宿傩坐在内心世界里，看着活蹦乱跳的虎子，忍不住心情也变好了些。
    他看着愉快的虎杖，嘴角勾起，内心悠悠地想着。
    ……哎，他家小孩也太容易满足了~
    悠仁能这么开心，他也觉得挺开心。
    虽然这么一操作自己仿佛是一只工具傩，切换上来就为了刷一下治疗术，像是虎子的什么隐藏职业……
    但有个反转术式的感觉还不错，他以后可以给他家虎子随时刷刷治疗了，也不算浪费。
    ……嗯，不过……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可是……你就不觉得24小时都不能休息、会很难受吗？】
    换成是他，他绝对受不了，到了晚上哪怕不累，他也只想躺平。
    “怎么会？”
    虎杖惊讶，兴奋地道。
    “这样不就有两倍的时间锻炼了吗？”
    他想着这个美好的现状，觉得自己超幸运的！
    谁能有他这么好的运气？有五条老师帮忙找训练地点，还有宿傩帮他延长训练时间！
    宿傩沉默：【……】
    嗯……好吧。
    这就是上进党与躺平党之间的区别。
    他是没法跟上虎子的节奏了。
    他只想当一条咸鱼，努力这种事还是得靠他家虎子。
    ——为悠仁点赞！
    ……
    五条看着明明神情激动、但背上的玩偶依然没醒来的虎杖满意点头。
    没想到才第二天晚上，悠仁就已经能够持续保持咒力输出了，进步真是不错。
    果然，用宿傩来刺激悠仁很有用。
    ——前面有一个想要追上的目标吊着，最适合悠仁这样有拼劲的孩子激发潜力。
    当然宿傩的反转术式也起到了很大作用，确保悠仁有余力进行超出正常承受范围的练习。
    看来之后可以继续提升难度了~
    “哟西~！”
    他拍了拍手掌吸引了虎杖的注意。
    接着，伸手指向两人旁边不远处的地方——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悬崖的上方，而悬崖底部，是一片幽暗广阔的茂密森林。
    漆黑的森林在昏暗的月光下影影绰绰，诅咒的气息不断从里面传出。
    “今天晚上你的任务仍然是锻炼咒力输出，不过形式会稍微有点不一样。”
    五条说道。
    “下面这片森林里有一种速度很快的四级咒灵，虽然只有四级，但它对咒力非常敏感，一旦有散发着咒力的物体出现，就会立刻追上去攻击——对于现在背着玩偶、必须持续输出咒力的你而言，这处森林算是一个不错的训练场地。”
    “这种咒灵很弱，所以你的任务不是祓除它，而是闪躲，尽一切可能不要被咒灵击中，同时还要维持住玩偶的咒力输出。”
    “尽可能长时间坚持，这样咒力在不断消耗和补充的过程中，能够提升你的咒力总量，实在坚持不住了，可以切换成宿傩帮你恢复一下。”
    “当然，恢复的次数越少、间隔的时间越长，你能提升的实力也就越多。”
    虎杖听懂了。
    就是要能在专注闪避运动的状态下、也能够持续控制咒力输出，与他白天安静坐着时输出情况不同。
    同时需要尽量自己去面对，减少来自外界的帮助——毕竟如果一旦失手就找外援，容易养成不好的习惯，真到了战场上就惨了。
    “明白！”
    虎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完成这个任务，就又能离宿傩更近一步。
    他想早点追上宿傩，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不愿意当个只能为他提供容器的被保护对象。
    他走到悬崖边，望着下方几十米的高度，思考着该怎么下去，几个合适的落脚点映入眼中，他飞快计算着行进的路线。
    正准备迈出去时，突然听到身后五条老师一声：“走起”。
    然后他的背后像是被什么力道猛得一拽一丢，人已经飞在了半空中。
    ……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的失重感传来，他快速地向下方落去——
    自由落体的美妙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五~~~条~~~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虎杖惊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森林中疯狂回荡。
    ……
    【别叫了别叫了，注意落地！——】
    宿傩在虎杖脑子里吼了一声。
    虎杖冷静下来，飞快闭上嘴，望着下方的树林开始调整姿势。
    这个高度对他而言确实并不危险，只是突然一下让他有点慌了神。
    跌入树冠后，他立刻借着树木的枝干减缓冲力，稳稳落在地面。
    ——随后的第一时间，虎杖迅速伸手抓住背后的玩偶，在它睁眼的一瞬间完成咒力输入。
    吓死他了！
    差点又被打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脑内宿傩倒抽气的声音。
    【我去！——】
    【五条那个家伙有毒吧？】
    【快快快快跑——！！】
    虎杖闻言抬头，瞬间汗毛直立——
    就在他面前不足十米处，一只两米高、三米长的像是水蛭和马陆的混合型诡异诅咒正向着他的方向飞速冲来，数十条蚯蚓一般的触角贴着地面快速滑动。
    正对着他的头部，圆形口器中是如同电鳗一般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利齿，不停有粘稠的液体从中流出。
    而在这只咒灵身后，是十几道同样疾驰而来的相似身影，在树林遮挡间若隐若现。
    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向他冲来——
    虎杖顿时头皮发麻，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咒灵，速度一点也不比他慢！
    而且……
    他的心中悲痛万分。
    满是被所信之人坑掉的愤懑——
    五条老师……！你也没说这个四级咒灵有这么多啊啊啊！——
    ……
    虎杖痛苦，体内的宿傩比他更加痛苦——
    虎杖只能看到近处的这十几只，但宿傩的精神力覆盖周围几百米的距离，能看到整片森林里密密麻麻上百只这样的诅咒——
    在被虎杖刚才跌落时的叫声惊醒后，全部向着这边爬行而来——
    整个一密集恐惧症爆杀现场！
    ——而他就是享受最近距离最清晰现场的唯一观众。
    救命……！
    要死了！！
    宿傩捂住嘴，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最讨厌蚂蟥蚯蚓这类黏糊糊的软体生物了啊怎么破！！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尖叫
    ……
    悬崖上的五条悟一手比在眼睛上方，望向下面飞快奔跑的虎杖。
    少年小小的身影背后，是上百只蠕动的咒灵一窝蜂追在后面，它们欢呼着冲向面前的大餐，仿佛在进行一场盛世狂欢。
    哎~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呢~~
    五条愉悦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欢快地想着。
    ——充满了冷酷无情的看戏氛围~
    ……
    虎杖飞快地在丛林中穿梭，躲避着来自周围无数诅咒的攻击。
    咒灵从四面八方而来，少年身影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在树木间辗转腾挪。
    脚下蹬地快速前冲、躲开侧面一只诅咒的袭击，又立刻三两步踩到树干上，反身借力蹿上了另一棵树的树冠，再被爬到树冠上的诅咒逼回到地面。
    十几只诅咒密密麻麻将他团团包围，他艰难地在不碰到它们的情况下，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然后转眼间外面又是一圈新的诅咒。
    如果单纯只是躲避他还能游刃有余，但算上背后要持续输出的咒力，就有些困难了。
    咒力不断输送给背后的玩偶，他的体力快速消失。
    他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像是风箱般扯动。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人汗如雨下。
    “宿……宿傩……呼……我感觉我……咒力要……咳咳……要没了……”
    白天安静坐着输送咒力还能持续一整天。
    然而此刻他注意力大半集中在躲闪上面，咒力的输出时强时弱，短短一会儿时间他就感觉自己快被榨干了。
    背上的玩偶已经睁眼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快要被打时，他赶紧续上了咒力，才躲过一劫。
    他急需要有人给他奶上一口。
    【……别担心……】
    宿傩比他还要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
    【……每当你……没有咒力的时候，就近距离看一眼那些诅咒——是不是感觉很恐慌？】
    【咒力来自于……人类的负面情绪……恐惧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你的咒力，就有了。】
    宿傩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睁开。
    他不知道这么做虎杖会不会有咒力，反正他肯定会有。
    他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道，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晕过去。
    连精神力他都全部收了回来，生怕一不小心哪只诅咒就给他一个迎面暴击。
    虎杖：“……”
    ……好吧，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他回头看了眼那些诡异的诅咒密密麻麻的身影。
    在纠结了半晌后，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懂了！
    他不知道有这些诅咒在，他的咒力会不会涨，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今天晚上，他是别想着宿傩能够出来给他刷治疗了——
    密恐宿傩，在线飞升。
    ……
    连续被五条老师和宿傩抛弃的虎杖同学开始了孤军奋战。
    他一边逃一边思考怎么样才能获得更多咒力。
    大概是宿傩的描述起到了作用，他开始各种尝试调整自己的情绪。
    痛苦，悲伤，愤怒……
    让自己的情绪维持在一种刚好微微绷紧的紧张状态中。
    他的体力消耗与咒力输出，终于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虎杖艰难地支撑着，一分一秒扛下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这些诅咒缠上。
    ……
    一直悄悄跟着虎杖的五条，内心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悠仁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切换成宿傩。
    虎杖的咒力明显已经见底了，却一丝一丝又压榨了出来。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孩子的心性不错。
    如果这时候虎子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
    “不想换”和“不能换”，它真的是两回事！
    ……
    终于在又一次虎杖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宿傩在他的脑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上树。】
    虎杖几乎是梦游一样地爬到树顶，然后在即将晕倒的前一刻，成功切换到了宿傩。
    宿傩望着底下沿着树干飞速攀爬上来的诅咒，几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给虎杖刷了一波治疗。
    然后立刻下线——
    留下了终于满血复活的虎子。
    换上来的虎杖总算松了口气。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无。
    “宿傩。”
    他小声道。
    “要不然你睡一会儿吧，等需要治疗的时候我再叫你。”
    这样宿傩就不用看到那些诅咒了。
    【我一直有在……努力睡……】
    宿傩用气音回答他。
    虎杖：“……”
    行吧，看得出来，症状是很严重了。
    ……
    为了减少宿傩的密恐次数，虎杖开始越来越用心地处理自己的咒力输出。
    半个小时……40分钟……一个小时……他每次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直到天蒙蒙亮起，五个小时结束，他才恍惚，自己终于完成了今晚的训练。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终于……
    完成了……
    他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低下头，小声地喊了一声：“宿傩……”
    【……嗯……】
    脑海中响起的，依旧是气若游丝无比虚弱的熟悉声音。
    虎杖勾了勾嘴角，疲惫的情绪却挡不住眼底的笑意。
    即使宿傩再害怕这些诅咒，他也一直陪着他，度过了这漫长的五个小时。
    也会在每一次他呼唤的时候，出声回应——
    一刻也没有消失过。
    粉色头发的少年充满笑意的浅褐色眼瞳中，像是有星光闪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