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悟推出门口的杰困惑又好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问，就听到悟在他身后似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了出去，紧接着，悟与对面讲话的声音传入耳中。
因为离得近，听筒那边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硝子~，在医务室吗？”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但更加成熟低沉的女性的声音懒散地从听筒中传来——
“嗯。”
“你那边还有其他人吗？”
“就我一个，有事？”
“我马上带个人来找你，你在那里等着~”
“又有谁受伤了？……行，带来吧。”
“ok~！”
五条挂断手机，推着杰继续往前。
“走走走，带你去见硝子~”
夏油：“……”
这是真的不打算和硝子提前说明自己醒来了的事吗？
他可不想被硝子一脸平静微笑地骂“人渣”啊！
……
夏油最终还是被带到了硝子面前。
在两人互相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后，双方都——愣住了。
夏油见着眼前的女性，有点不敢认。
这人是……硝子？
以前慵懒中带着可爱的少女如今已是纯纯的御姐形象。
原本的齐耳短发留长了些，浅褐色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
平时叼着的烟没了，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青紫，一看就是常年熬夜的疲惫神色。
身上也没有了那套黑色高专校服，而是披着一身长长的白色医师外褂。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女性，有些迟疑地打着招呼。
“硝……子？”
硝子怔愣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神色平静地望向一旁的五条：“诈尸了？”
夏油：“……”
果然，他就知道。
然后他就听到身旁的悟，语气同样平和地答道——
“没，就是回来了。”
他低垂着眼眸、嘴角带着一丝畅然笑意。
“杰他，回来了——是16岁的杰。”
……【是16岁的杰】……
再次听到这个说法，夏油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眼底神色动了动，望向五条，心底似乎有什么念头滑过。
硝子听到五条的回答，目光有些惊讶地落在夏油身上。
重新注视对方——
她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夏油，是在他刚叛离高专时，那时的夏油神色与其说懒散、不如说疲惫，眼眸中染上了一层晦暗的死寂。
而眼前的夏油……重新换回了以前高专时的装束，眼底也没有了那层晦暗——
看向自己的眸色中带着熟悉的关切和温和。
是曾经还在高专时的他会有的神色。
十六岁的……夏油杰吗？
她忍不住想点一支烟，摸了摸衣服口袋、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五年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夏油，眼底浮现出夏油熟悉的、过去那种懒洋洋地斜眯着眼看他和悟的眼神。
朝他淡然又平静地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
夏油顿了顿。
点头道：“好。”
然后硝子又看向五条：“接下来，你要忙起来了吧？”
五条笑着耸耸肩，无所谓地道：“还好，差不多都想好了。”
硝子点点头：“那行。”
然后她摆了摆手：“行了，看完了，你俩可以走了，别耽误我干活。”
五条便又推着夏油离开了。
硝子看着两人离开，坐回到椅子上。
她仰着头，许久，没有出声。
放在桌上的手，在片刻后浅浅地握了一下。
她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冰柜，从里面取出来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罐口。
坐回到椅子上，慢慢地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她抬起手，慵懒地将啤酒举到半空中，做出一个轻轻碰杯的姿势。
再一口一口，将手中的酒，全部喝干。
……
夏油杰一边顺着五条推他的力道向前走着，一边低头思考着今日见到夜蛾和硝子的情景。
那寥寥几句的简单对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回想。
硝子说：【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而不是，“醒来”就好……
悟对夜蛾说：【半个月前……】
而不是……他以为的，十二年前……
悟他还说：【我找回了杰的身体。】
为什么……悟要用“找回”这样的字眼？
自己难道……不是昏睡了十二年吗？
夏油的脚步突然一顿，前行的速度变缓。
是了……
他想。
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他是“昏睡了十二年”。
是他一开始先入为主……认为自己是陷入了昏睡。
如今想来，他醒来时，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也绝对不是昏睡了十二年的人会有的身体。
如果只是半个月的话，倒是更加符合一些。
所以……
他略微抬起头，重新回忆起，悟在他刚醒来时对他的紧张态度……
回忆起硝子的那句——【诈尸了？】
回忆起夜蛾对他一开始莫名的愤怒。
回忆起，那句被悟反复提及的——【醒来的，是16岁的杰。】
他的指尖动了动。
指腹上还残留着的某种圆形珠子滚动过的冰凉触感，让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复刻下来的咒灵珠。
——在他醒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的那颗咒灵珠。
咒灵珠中，复刻了他16岁的灵魂。
——很符合他醒来的时间。
他站定，没有再向前走。
张口，轻声道。
“悟……”
他垂眸，安静地问道。
“所以，我并不是‘昏睡了十二年’，对吗？”
“在那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许多事？”
“我是……死了吗？而你复活了16岁时的我？用那颗复刻了我灵魂的咒灵珠。”
他轻声问着，没有因为悟隐瞒这些而生气——
毕竟，如果他真的“死去过”，要悟直白地和他说出这些事，也确实不太可能。
刚才那寥寥的几句话，便是悟向他隐晦地透露的信息——让他能够缓慢接受一切可能的信息。
所以，他并不生气，他能理解悟的做法。
他只是略微偏过头，对着身后的悟，语气温和而认真地道。
“告诉我全部的事吧，悟。”
……
五条闻言，搭在夏油肩膀的双手顿了顿。
手顺势向前滑落，双臂轻轻抱住了杰。
他将下巴搭在杰的肩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会告诉你的。”
会告诉你的……
但，不是由我。
他站在杰的身后，很好地藏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杰只能知道“羂索”那个版本的“真相”，所以，“真相”不能由他来说。
他来说，杰会察觉出不对劲。
虽然很对不起杰，但只有用这个版本的“真相”，才能将所有事对杰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杰才不会自责，在罪恶感中度过自己以后的人生。
至于告诉杰这个版本真相的人选……他也已经决定好了。
——是绝对不会让杰起疑心的人。
五条抱着杰，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苍蓝色的眼眸微微闭上，轻轻叹息一声。
由那个人来说，效果绝对比自己来说要好。
……
同一时间，被五条送回宿舍的白傩，猛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旁的虎杖有些惊讶、神情担忧：“白傩……你感冒了吗？”
白傩疑惑摇头：“我现在可是诅咒之王，怎么可能感冒？”
他想了想，有点生气地开口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在骂我！……（磨牙）……对，绝对是有人在骂我！”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后，他一定要骂回去！
超凶地——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