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铠的印象里，上一次听到有案子发生时，内心的激动和雀跃达到这个程度，应该还是在他是个实习警察的时候。
    这一上午在办公室的时间，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什么叫“尴尬得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来”。
    江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跟高少波有默契就有呗，好搭档就搭呗，为啥当初非要连办公室里的座位都安排成面对面的呢？！
    这会儿可好，现世报！没处躲没处藏的，装聋作哑，目不斜视的滋味真他妹的难熬！
    其实此刻，他已经不再怪高少波了。
    因为昨天在老井火锅店，顾屿凌在看过照片之后，已经眼皮一掀，狠狠把他教训了一番：
    “江铠，虽然你年龄确实不小了，但离七老八十还是有点儿距离的，怎么这么喜欢摆出一副封建老古董食古不化的死样子呢？！”
    对我直呼其名叫江铠？
    说我年龄不小？？
    还食古不化？？？
    死样子？？？！！！
    江铠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行将自己心头的不爽按捺下去。
    此刻，他已经深刻地懊悔，自己不该“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从和顾屿凌开始恋爱之后，他在她嘴里的称呼，就从“铠哥”，变成了“江铠”。这就算了，关键是对待他的态度，从毕恭毕敬喊师傅，变成了板起脸孔训“孙子”！
    顾屿凌直接无视他耷拉的嘴角，继续训话道：
    “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这都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波哥和黄语柔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互相看对眼了，为什么不能正常恋爱交往呢？就因为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兄弟？真是岂有此理！
    人家是尊重你，把你当哥哥，当朋友，才会顾及你的感受，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再说了，波哥人品过硬，和黄语柔在一起，郎才女貌，非常登对，你赶紧就坡下驴，大大方方地给他们俩送上祝福，少在一边儿夹着鸡毛当令箭！听到没！”
    这一番话，就跟把江铠的天灵盖打开，灌了一大盆带着冰碴儿的水一样，激得他一下子转过弯儿来了。
    但是，脑子想通了，怎么跟高少波开口说第一句话，却依然让他很犯愁。
    ……
    要说江铠和高少波还真的是无愧于“重案组连体婴”的称号，在江铠尴尬得手足无措的时候，高少波的心情只比他更加忐忑。
    这忐忑的原因，首先当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没有跟江铠打招呼的情况下，就开始和黄语柔交往，违反了男人之间某些不成文的规矩。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很龌龊、很不爷们，这让他更觉得愧对江铠。
    高少波本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他在认真考虑之后，下决心要在江铠回来之前，和黄语柔把话说清楚。
    “我当然是非常喜欢你，但是，感情不能当儿戏。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喜欢铠哥，应该勇敢去争取，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至于我们……”
    高少波努力作出轻松的样子，牵了牵唇角，大方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
    说完这番话，高少波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因为心里难过又要强撑，导致肌肉变形，看起来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黄语柔刚开始还佯怒地看着他，但后来实在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亲爱的高警官，我怎么之前没有发现你这么有想象力，而且，耳朵根子还这么软，被坏人一带就跑偏了呢？！我虽然又白又甜，但是并不傻好吗！那些无脑爱情剧里自己感动自己的愚蠢桥段，我是不会拿来放在自己身上的。谈恋爱当然是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大美女，有委屈自己的必要吗？”说着，黄语柔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也许你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呢？要不然，我们先冷静一下，然后……”
    黄语柔大概是嫌他聒噪，一扭脸啪一下，亲在他的侧脸上，然后没事人一样，低下头，用小勺子挖星冰乐上的搅打奶油吃。
    高少波让她这一下子给亲得有点儿懵，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不严肃了……”
    一边说，一边把脸扭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登时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一刻，高少波心里所有的担忧和顾虑全部冰释雪消。
    果然恋爱中的人，不分男女，智商统统为零。
    自己怎么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爱一个人当然要无条件地信任她才行啊！
    这么一想，高少波的心里紧接着就升起了巨大的负罪感：既不信任女朋友，还猜忌兄弟，他简直太不男人了！
    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今天在重案组办公室，他当然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铠。
    于是，之前让人忍俊不禁的那一幕就出现了……
    就在两个人的尴尬耐受值马上就要到达极限的时候，晓蓉接电话说发现了女尸。
    这一声在高少波耳朵里，居然听出了天籁的感觉！
    虽然，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缺德、不厚道……
    ***
    赤金山森林保护区位于滨城的市郊，根据所属派出所提供的定位，江铠带着重案组的成员们，很快就到达了现场。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一些官媒和自媒体，听到动静，已经带着长枪短炮赶来。也有一些是周边的村民跑来看热闹的，派出所的同事已经在维持秩序，一看到江铠他们到了，赶紧过来打招呼，介绍起发现尸体的情况来。
    “我是赤金山森林派出所的警察，我叫李玮，今天我和我的同事像往常一样在林区巡逻，经过这里的时候，我的鞋带松了，所以蹲下来重新系紧，就在这时候，我无意中往边上的草丛里瞥了一眼，发现好像有东西。我和我的同事过去一看，就看到了死者躺在那里。我们不敢耽误，立刻跟所里报告，并且封锁了现场，通知了你们。在这段期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在附近出没过。”
    “辛苦了。”江铠客气道，“法医和法证人员到了吗？”
    李玮刚要说话，身后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