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上一章，即157章增补2500字，请大家移步阅读之后，再接着读这章，以便连戏。）
    听说，人在濒死之际，脑子里会像跑马灯一样地闪过这一辈子最重要、最难忘的画面和记忆。
    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么阮阿丽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晚她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的，车里的那张侧脸，一定会是她脑海中闪回画面的一幅。
    “瑛姐，你真的行吗？”阮阿丽看着用手扶着桌子边缘，勉强站起来的瑛姐，担心地问。
    “没事儿，我哪能那么娇气呢！”瑛姐努力地牵牵嘴角，却又忍不住嘶哈着。
    “这样吧，瑛姐，我送你过去。”阮阿丽上前一步扶着她，“起码走过后巷的这一段路，你有个‘拐杖’能用。”
    “那也好，谢谢了，阿丽。”瑛姐感激地冲她一笑。
    这张脸，成了每一次想起她时，定格于阮阿丽心中永远的画面。
    “我扶着她往后门走。肌肉拉伤牵扯着会很疼，所以我们两个人走路的速度有点儿慢。一边走，我们一边聊着天——”
    说着，阮阿丽的眼前，又清晰地显现出缘来缘聚酒吧逼仄的楼梯和黝黑曲折的后巷来。
    缘来缘聚酒吧的后门连接的是一个十分狭窄的后巷，大概只容得两个人勉强并排行走。一般从后门接小姐出场的，都会将车停到小巷的另一头。
    阮阿丽扶着瑛姐，两人慢慢地往巷子口走过去。
    “阿丽，姐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依靠着她，瑛姐的嘴离着她的耳朵很近，但她还是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姐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的这两万块，就应该能富裕出一部分了。”
    “真的？！”阮阿丽禁不住提高了声音，“那你就可以回家乡去开旅店，和女儿在一起了？！”
    阮阿丽激动地用力攥了一下瑛姐的胳膊，那兴奋劲儿，好像攒够赎身钱的是她自己似的。
    瑛姐之前曾经告诉过她，她打算攒够了钱就回家乡去，开一家家庭旅馆，一边带大女儿，一边照顾父母。
    “不用赚太多的钱，够一家老小日常开销就行了。”瑛姐幸福地畅想着，“如果生意好，有了富裕的钱，我就再开一家，到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来和我们一起住。你不是说，你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吗？如果你愿意，你就把我当成亲姐姐，把我的家人当成你的家人！我女儿就是你女儿！”
    阮阿丽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睛里噙着泪花：
    “瑛姐，你对我太好了！”
    说着，她一把紧紧地搂住瑛姐，因为太过用力，让对方被勒得直哎呦。
    审讯室内，阮阿丽眼睛里晶莹的泪光，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她屈起指节擦了擦，清了清塞满了棉花般的嗓子，接着说：
    “那天晚上，当我扶着瑛姐走出后巷子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了。见我们过来，后排车窗降了下来，有一只手伸出来，招了招，示意瑛姐上车。
    我上前打开车门，然后扶着她，挡着车顶，帮着她慢慢上车。”
    “老板，”阮阿丽清楚地听到自己说，“我姐姐今天表演的时候肌肉不小心拉伤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她知道这些出来玩的男人，求的就是刺激，多的是变态！她怕瑛姐身上有伤，会遭罪。
    阮阿丽还想再说几句客气的求情话，那个男人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探过身来，往她身上扔了几张红色的钞票，然后拉过车门，用力地关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阮阿丽看清楚了那个男的脸。
    他长得称得上英俊，但却让阮阿丽的心底无端地掠过一阵寒噤。
    她内心涌上一阵冲动，想拉开车门，甚至想从开着的车窗里探进身去，把瑛姐强行拽出来。
    然而，下一秒，车窗就缓缓升起，她看到那个男人反身扑在瑛姐的身上，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足够让瑛姐的脸变了形。
    那个男人紧跟着勾唇一笑，露出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看起来白森森地泛着寒光，像是一只即将咬断猎物喉管的兽……
    审讯室里，阮阿丽的身上泛起细小的颤栗，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觉打了个哆嗦，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第二天，瑛姐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来酒吧。我给她打过电话，发过微信，但是电话接不通，微信也没人回复。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我跑去问经理，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告诉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管闲事。
    做我们这行的，有的人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破罐儿，索性也就破摔了。有去赌的，欠了一屁股债，借了高利贷。或者是找各种理由，变着法儿地从酒吧老板那里预支出几个月的工资来，然后就人间蒸发跑路了。反正本来也都是偷渡来这里的，身份都是假的，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消失就消失了，没有人会在意。
    就算是瑛姐这样头牌的消失，也就是前三天还有人私底下议论两句，后来新鲜劲儿过去后，大家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再也没有人说起这个人，就像她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大概整个缘来缘聚酒吧里，还记得瑛姐的，就只有我了。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车窗摇起的瞬间，车里那个男人的侧脸，我的直觉告诉我，瑛姐一定是出事了。但我又强迫自己，不许这么想，好像我这么想反而会是一种诅咒，会为瑛姐招致厄运似的。”
    也许，是她那晚陪得客人非常开心，那个男人给了她很多钱，瑛姐等不及回来跟她告别，就直接回家乡了吧。
    阮阿丽曾经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编织了这套说辞。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
    没有了瑛姐的缘来缘聚酒吧，阮阿丽只觉得有些寂寞。
    直到那一天，她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推送，是海市官方公众号上发布的一条认尸报告。
    阮阿丽的心里咯噔一声响，一个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住了她。
    她用颤抖的指尖，点开了那条推送——
    “虽然那个女尸已经有了明显的肿胀和腐烂，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瑛姐。”
    说完这句话，阮阿丽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阮阿丽的讲述，将尘封的往事一点点抽丝，一滴滴还原。让江铠和顾屿凌的心里感觉到沉甸甸的。
    “既然你认出那具尸体就是瑛姐，为什么不到警局去呢？”顾屿凌问，“像你说的，你们的感情那么好，难道你不想为她伸冤？”
    “因为我害怕。”阮阿丽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大概是为瑛姐的不幸，也为了自己的怯懦。
    “那天，是我送瑛姐上车的。只有我见过那个男人，而且知道瑛姐失踪的那个晚上，接走她的人是谁。那个人既然杀了瑛姐，如果我说出来，也一定会把我灭口的。”
    阮阿丽的眼神黯了一下，喉咙滑了滑，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说：
    “那天，看到认尸报告之后，我立刻回到住处，连夜收拾好了行李，逃到滨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