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冲冠
作者:即理   艾塔诺游记最新章节     
    来者是个平原人类,身材不高,大约三十岁年纪,穿着一双靴尖带有夸张弧度的靴子,一身流浪艺人团体中必备的那种标准演出服,帽顶分成三条帽尖弯曲下来,顶端坠着三颗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家伙的衣服上,帽子上,靴子上,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他其貌不扬,背着一个脏兮兮,满是泥的大口袋,带着谄媚的神色站在那里,对包围着他的士兵们点头哈腰,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生活拮据的流浪艺人。然而到了狐人将军伊本泽尔这个境界的人,才能看出面前这人身上刻意压制的浑厚能量波动。
    虎人将军明白,眼前这个人的实力很强,和自己不相上下,但他是幻法师(注),虽然这种职业不以明刀明枪的战斗为主要手段,但若存心要走的话,自己这支没有配备施法者的军队,还真的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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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幻法师,一种吟游诗人的分支,最常见的魔武双修类职业,主要修习中等的幻术和初级法术,使用各种表演器械作为武器(远近皆可),值得一提的是,幻法师是非宗教高阶圣堂中唯一可以练习律令术的职业,也不知道世界意志为什么这么不开眼。使用律令术的前提必须是对信仰绝对忠诚,幻法师根本就毫无信仰可言,他们不信仰任何宗教,非但如此,他们连生存手段和效力对象都不断更换,在战乱时,哪个势力强大就依附过去,一见到旧主失势,立马转投别的阵营,甚至当场对旧主翻脸。
    也有另一种说法,幻法师是有信仰的,他们的信仰,就是他们自己。
    总之,这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职业,可以说是个下三滥职业,但是,它对于那些有野心的势力来说,又不可或缺。
    因为普通的势力是招揽不到高阶圣堂效力的,而能够使用律令术的幻法师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传说,如果一名幻法师的律令术到了很高的境界,他们可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退百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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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使者阁下不敢来了呢,”伊本泽尔示意部下退开,他冷笑着对那幻法师说。
    “可不敢当‘阁下’这个称呼,一个落魄之人,跑跑腿、送送信,混口饭吃~”幻法师一脸的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在行礼:“将军大人叫我沃恩即可。我的主人接到您的消息之后,就让我马上出发,我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即便不为任务,能有机会瞻谒您这样的英雄,那都是一件极致荣幸的事情呀~”
    抛开别的不谈,幻法师的情商和口才,都是不错的。
    “可是你险些就迟到了,我当时就说过,多一分钟我都不会等,我要对这些弟兄们负责,这一点,我相信你们是理解的,你们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伊本泽尔口气虽然还是很生硬,但面色已经大大地缓和下来了。
    “理解理解,当然理解。”沃恩连连点头:“所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嘛,呃,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哈哈哈,看来我学习得还是不够呀。”
    “沃恩先生游历过很多地方啊……您的学问让我很惊讶,您说话的方式很新奇。”伊本泽尔有些惊艳地看着沃恩,从那句“气吞万里如虎”,到刚才的“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但凡有点墨水的人,一听就能懂得意思,但是没有大当量墨水积累的人,却绝对说不出这种言简意赅却寓意深厚的句子。
    出身行伍的伊本泽尔,更是对那句“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十分喜欢,听到的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有一种奇特的觉悟感一闪而过,自己对军事指挥的理解竟然有所提升。
    “不不不不,将军大人误会了,这两句话,是出自敝国一位少年英雄之口,噢,他流传出好多的至理名言,我都收集了起来,时时翻阅,发现那些看似浅显的语句中,都包含着深刻至理,真想有机会能当面向他请益。”沃恩抚着胸口,表情神往,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之后,连忙不好意思地说:“啊!抱歉抱歉,说正事。”
    他害羞地笑了笑,把背后的口袋扔在地上,布袋打开之后,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耳朵和尾巴滚了一地。
    伊本泽尔的瞳孔骤然紧缩,愤怒的咆哮在喉中滚动,周围士兵们看清了那些东西之后也勃然大怒,刀剑出鞘的清越金鸣不绝于耳。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
    希奥打发走了雪巢来的使者,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是联邦国际接待中心,是类似会同馆、国家招待所一类的地方,专门接待外国使臣,希奥就和使团一起住在这里,他有些不敢回雪巢,因为素合提太黏他了,那种慈祥疼爱的目光让希奥有些受不了,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希奥无聊地躺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那天去祭拜阿图恩的时候,那只名叫安杰丽卡的雪鹮说出的谶语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当然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塔海,而且他知道,就连对自己有些魔怔的莫都,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塔海。他是个穿越而来的中国人,还不是魂穿,是身穿;这具身体就是他自己的,他没有附在这个世界谁或者谁的身上。
    塔海的画像他看到了,那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有些像少年时期的伯恩·安德森,美的神圣而不落俗媚。但是希奥知道,那绝对不是自己,和自己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那么安杰丽卡为什么会说:“同时而来的,还有苏尔克什的一位长翼。”
    当时希奥等人还以为安杰丽卡是在说同行的海莲娜,但是安杰丽卡否认了,他明确表示当时在场的,除了海莲娜,还有一位本代的长翼。
    当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有素合提觉得理所当然:我的塔海在这里,那当然是苏家长翼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纠结这个干什么?好奇怪啊!
    “被长翼笼罩的须尔里,会从万年寒冰中,回归雪巢圣山。”安杰丽卡说出这句谶诗,就睡着了,毕竟它忠心地守护了阿图恩的墓地整整十二年,十二年没有片刻合眼,它太累了。
    须尔里目前正在解封,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且其实现在的须尔里是可以进入的,古城底部山岩的峭壁上,有一个门,从那里可以进入一个山洞,从山洞再进入须尔里内部。但是这座神秘古城在地面上的部分,仍然被万年坚冰覆盖着。
    敲门声打断了希奥的思考,他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芙蒂。
    “一起喝一杯?”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样子把希奥都笑了。
    “不胜荣幸~”
    接待中心的附属餐厅在四楼,标准的笃雅檀风格,笃雅檀风格是最受上层人士喜欢的装修风格,它华丽而不庸俗,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只会感到亲切和认同,而不会有自惭形秽、嫉妒等等这种负面情绪。
    由于接待中心主体建筑的本身层高就比一般楼层要高,所以占地面积巨大的四楼使用了楼中楼的结构,只要不是巨人过来,哪怕像波特尼人中块头比较大的戈尔什氏族,在这里也不会有逼仄的感觉。
    大厅分为两区两层共4个部分,用金属加岩石和原木的材质隔开上下两层,在每一层使用过道左右隔开卡座区和包厢区,一层左边包厢右边卡座,二层镜像布置。
    墙壁、隔断,都是整株实木竖剖,波特尼就不缺这样的参天大树。雕花的内容是叙事诗,在说波特尼的历史,没有其他的内容,由于是对外酒店,所以那些文字很贴心地翻译成各族语言,以供外来者瞻仰。
    风情各异的各族妹子在这里做服务员,有长着可爱小板牙的兔美人;露着小虎牙的猫女、虎、豹妞;御姐气息十足的鼬、獾女等等,她们身穿灯笼袖衬衣,长裙或长裤,拿着餐盘,穿花蝴蝶一般在大厅中自由来去,叽叽喳喳,莺莺燕燕。
    希奥和芙蒂来到附属餐厅,发现一楼已经人满为患,只好上到二楼的大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您好,二位,喝点什么~”他俩刚刚落座,就有一个兔美人一蹦一跳地迎过来,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夹板菜单,准备为他们服务。
    兔美人是黑色毛发,一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那俏皮的小板牙让希奥回想起前世那个抛弃了自己的女朋友,那妹子很能喝,而前世的希奥酒量极差,因此经常被女朋友取笑。
    “给我的朋友一杯麦汁,而我……”看着面前这个酷似前女友的小龅牙,希奥不禁从心底冒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他故作豪爽地说:“我要最烈的酒,听好了,是最烈的!”
    反正这一世的他,别说是酒了,就算岩浆给他,他也喝不出味道。
    “您确定?”兔美人有些害羞,她娇笑着看着面前的希奥,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见过太多用各种形象包装自己,然后在女孩子面前炫耀的家伙了。
    不过,眼前这个美男子显然不是这种人,他坐姿笔直,身上带有军人的气质却不显得铁血冷酷,一定是个文职军官,他相貌很英俊,尤其那双令人心旌动摇的眼睛,仿佛藏着一整个星空。他和女伴一起,身穿叫不上名的笔挺制服,两个人不知道是在军队中从事什么样的具体工作,看起来时刻都保持着严肃认真、细心专注的态度,应该是供职于类似档案和文书管理部门。啊哈,他也是黑色毛发~好亲切……
    总的来说,这男子是属于高素质圈子里的人,这种人根本不会在公共场合之下冲着一个女招待发情,即使这个女招待很漂亮。
    但是他为什么要最烈的酒,而且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赌气。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希奥矜持又认真地对兔美人点点头。
    兔美人蹦蹦跳跳地走了,不一会,端着餐盘,欢快地蹦了过来,她显然是练过的,盘子上放着两杯饮品,小兔一路蹦来,竟然一滴也没有洒出。
    她把一个木杯子放在芙蒂跟前,杯中是满满的金色液体,折射灯光,那些泡沫就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不断地聚灭。
    “请,尊贵的客人~这一杯是褐岩本地原麦酿造制的麦汁,其中掺杂着适量的当季新金果皮发酵之后的提取物,果皮的酸味会中和麦仁本身的苦涩,但是会巧妙地保留很小一部分,那些微微的苦涩,是用来凸显对比麦汁整体上的醇香与甘甜,让它更加可口,调味汁使用了金缕梅和马约兰的萃取物,这麦汁对皮肤和眼睛都很好,是很适合女孩子的饮料。”
    哇,小兔妞你可以的啊~希奥和芙蒂一起对伶俐可爱的兔美人竖起大拇指,看看这服务态度,看看这业务知识,这个,就叫专业。
    “至于这一杯——”兔美人在希奥面前放下另一个金属杯子,掀开杯口上的盖布,“呼”的一声,杯子里窜起一道蓝色的火焰,直冲天花板,把希奥和芙蒂吓了一大跳。
    “每一次见到空气的时候,这酒都会燃烧,这是海登丹德洛大名鼎鼎的‘冲冠’酒。”小兔促狭地一笑,露出可爱的大板牙。
    “冲冠?hipe kapelen(海登丹德洛方言,意思大概是‘头发竖起来把帽子顶掉’)?那不是助燃物吗?”希奥一惊一乍地看着那杯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杯被称为“冲冠”的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是一杯劣质机油一样,黑漆麻乌,深幽神秘,液体表面表层却浮着一层油膜,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水面描绘出染坊被打劫一样的场景,七种颜色曲里拐弯的组成诡异而抽象的画面,令人望之毛骨悚然,看着就不像什么好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