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景建国在外打麻将转钟才回来,放完炮竹就睡觉,直到三四点才炮竹声结束,景玉鸣又睡了。
初一早上六点就开始有人上门拜年,景玉鸣只能跟着一起起来,景建国看到他回来,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忙起来招呼客人。
等景氏兄妹三人都起来,景建国催着他们去前面姑妈家,也就是王大锤家拜年,现在王富贵一手遮天,都巴结他们家。
景玉鸣就当没听见,因为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很不舒服,他假装跟着景哥哥出门,他们两人去前面拜年,景玉鸣则去灿叔家拜年串门。
“好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几年没看到,长高了很多,人也壮实了,长的也帅气了,大学是不一样哈。”灿叔抓紧拿出年货,倒了一杯茶,开心的坐在他旁边看着景玉鸣。
“昨晚上回来,你家没人我就直接回家,这是给你带的,不值钱,以后赚钱了给你买点其余地方好烟酒。”景玉鸣递过去两瓶白酒和两条烟。
“嘿嘿,我们景三毛带回来的东西不管贵不贵,灿叔都喜欢。这次回来待多久?中午还去别的地方吗?不出去就在我家吃吧,反正我在家。”灿叔激动的不行,硬是要留景玉鸣吃饭,多年不见,还以为忘记他了。
村里前一年到处评价景玉鸣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白眼狼等称呼,这两年才说的人少些,但是灿叔坚信三毛还是那个三毛,只是他现在羽翼尚未丰满,不想和那些人抗争而已。
“也行,我反正也不想串门走亲戚,就在你这里待待也好。估计一周左右就要回学校,快毕业了,还要回学校弄毕业答辩。”景玉鸣坐着嗑瓜子喝着水。
“工作找的怎么样?不会又和你哥一样跑的远远的?”灿叔拿了几个红薯扔进火盆,然后坐下来温了一壶酒。
“找到了,就省内一个油田,开车估计就五六个小时,有机会把灿叔接过去玩玩。”景玉鸣说了工作的事。
“还是大学生好呀,能找到这种体面的工作,不像我这种没文凭只能下苦力。对了,大锤的孙子也毕业了,听说走的什么村官,回景家村,真没出息,回村委还要读大学,差学校还是不咋样,抵不上你半点。”灿叔摇着头说着。
“他们家这是准备村委世袭制,一直搞下去,村里已经被搞的民不聊生,再这么搞下去都没人生活在这里了。”景玉鸣倒是第一次听到村官这个词,也感叹人家这个村书记爸爸是搞的到位。
临近中午时分,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人小酌几杯,景玉鸣带着些许醉意回到家。
当他踏入家门时,一眼便瞧见景哥哥正悠然自得地闭着眼睛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而另一边,父亲景建国则在家里和几个村里人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打着麻将。
景玉鸣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却突然听到从牌桌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哟,大学生回来了呀,都没看到人,这工作落定没?思文当村官,你这好歹搞个镇长当当吧,哈哈。”
“一言难尽,大学现在看来没啥好坏之分,读出来又怎么样,还是一无是处,找了一个小油田,混混么好了,但凡有点人情世故,一大早就不会乱跑,连到前面去拜年都不去,一点都不懂事啊,没啥出息。”景建国不屑的看着景玉鸣,然后内涵的说着。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冲破这屋顶一般,他们手中的麻将依旧飞舞着,牌局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然而,这热闹的场景似乎与景玉鸣毫无关系,他一脸漠然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着屋子走去。
走进屋内,景玉鸣先是从柜子里翻出一盘子里的花生吃了几口,又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咕噜噜灌下几口凉水,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流淌而下,让他稍稍感到一丝舒适。
做完这些后,景玉鸣便径直走到床边,一个翻身躺了上去,双眼一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相互走亲戚串门,大家都满脸堆笑,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看似亲热、实则颇为违心的话语。
这个夸对方家里装修豪华,那个赞对方孩子聪明伶俐,这边说自己今年生意顺风顺水,那边讲自己工作升职加薪。总之,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生活描绘得无比美好,好像没有丝毫烦恼和忧愁。
听到这些话,景建国和其他几个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中满是羡慕之情。他们默默地听着别人讲述那些光鲜亮丽的经历,再想想自己平淡无奇甚至有些艰难的日子,不禁暗自叹气。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强颜欢笑,附和着点头称是,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落魄,太过不合群,以前都羡慕他家有两个大学生,他也趁机神奇了几年,现在都羡慕别人赚钱多,因为大学生目前没几个人混的好。
“妈的,毕业好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堂,人家出去打工都房子车子满街跑,读大学有什么用。”回去坐在别人三轮车后面的景建国,大声骂着景哥哥。
工作的第一年对于景哥哥来说异常艰辛,辛辛苦苦赚取的每一分钱几乎都被投入到了疾病的治疗以及偿还之前所欠下的债务之中,一年过去,手头依旧空空如也。
第二年的时候,他才开始有了一些积蓄,但数额也相当有限,毕竟独自一人在外打拼,除了要支付房租等日常开销外,能够真正留存下来的资金实在寥寥无几。
第三年看似经过长时间的省吃俭用可以攒下了一笔钱,本以为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但是年龄也大了,自己看着身边同事都买房。
他又借了点钱买了一套期房,这套房子耗尽了他多年来积攒的所有财富,让他又回到身无分文。这便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所要面临的现实困境,作为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背井离乡来到异乡陌生的城市闯荡,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给予实质性的帮助与支持,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个充满关系与挑战的异地他乡,想要站稳脚跟、过上安稳的生活,其难度可想而知,但即便如此,景哥哥依然为美好生活而奋斗着。哪怕这么努力还是被景建国看不起,仅仅是因为今年回来的景哥哥和其他打工者没有本质区别,甚至还被人家超过,景建国突然被人家忽视,心里不好受。
大家都没说话,就听着他咆哮骂了一路,一点没有变化,说话更刺耳,比以前更过分,稍微让他不如意或者不舒服就是一顿骂,骂能解决万事。
第二天,景哥哥正在床上用笔记本看电视剧,景玉鸣尝试过几次想开口借着用用,因为他从手机看到新闻全国研究生考试今日起可以查分,他那颗揪着的心不停扑通扑通跳。
本想着去镇上网吧查分,但是家里没有工具可以出村,多年没有回家,出去借别人家的也不好意思,何况过年借东西又不吉利。
唯一的摩托车早被景建国给卖了,本想着年前买个新的,但是涨价了只能熬完年才能买。昨夜大雪纷纷,冰封大地,菜园子的菜都冻死了,骑自行车显然不方便,所以只能想着用景哥哥笔记本查询。
一直等到下午,景哥哥看累了,景玉鸣才开口借着用,但是家里没有网,他只能含泪花钱共享,话费多点就多点,只想着心中的石头今日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