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珠还与平常一样,知礼懂事,十分照顾旁人,魏兰尔眸中偶尔露出寒意,但也掩饰的很好。
倒是元衡郡主身后的婢女捧着一只二尺见方的小箱子,不知道是不是府里给德清大长公主准备的礼物。
顺着内侍的指引,众人走上重华宫主道,已经能远远看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亭亭少女往章台殿去。
魏兰尔低声问魏瑾儿:“大姐姐,咱们都要挨个到德清大长公主面前说话吗?”
魏瑾儿笑着摇头:“京城能有资格受邀来芳华宴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各家夫人带上三五个族中女儿,便也乌泱泱一大片人。德清长公主若是挨个说上一遍话,还不得累的好歹的。便是众人一同拜见一下也就是了。公主若是着意问起谁,谁再上前,没有吩咐,就不用上前。”
德清大长公主自然要压着时辰过来,众人在章台殿等待片刻,才听见内侍禀报:“大长公主到。”
众人连忙整肃神情,静立在侧,躬身行礼。
随之,一个温和又不失威仪的声音传来:“免礼吧。”
“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年过六十,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头发也才白了几缕。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元衡郡主名义上要称德清大长公主一声皇姑祖母,但实际上二人连面都没见过几回,当然也谈不上熟识和关照。
此时元衡郡主的身份,只是魏家大妇而已,并不能引起大长公主的特别关注。李清懿低头站在她的身后,就更不会被大长公主注意到。
倒是周围不少夫人的目光频频朝她望过来。
公主的目光略略一扫,便开口笑道:“本宫一向爱热闹,看着眼前这些鲜嫩嫩的小姑娘们,总觉得比外头那些花还要鲜妍几分。年年这个时候,都要你们抽出时间来陪本宫这个老婆子。”
众人连称不敢。
“好了,待到晚间盛会,就到前面的云璟台齐聚,本宫请了几位大家献艺,你们今日,可有眼福了。现在这功夫,就各自去玩,莫要拘束才是。”
接下来,便是自由交际的时间。
德清大长公主说“随意”,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谁要是信了这样的客套话,才是傻子。
公主留了几位熟识的世家夫人说话,其他人便都退出了章台殿,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各自的熟人。
元衡郡主虽然没了太后撑腰,但她仍旧是魏世成的正妻,魏家的大妇,不至于受到冷落。给了姐妹几人一个“安分守己”的眼神,便也同几位贵妇说话去了。
魏瑾儿亲热的拉着李清懿:“姐姐,咱们到曲殇湖那边看看吧!”
李清懿还没答话,魏宝珠就说:“大姐是想去文会吧?”
魏宝珠行事一向周全,怕李清懿不知道什么是文会,便转头对她解释道:“文会也是芳华宴上不成文的规矩,想参与去便行了,女眷跟男宾以曲殇湖相隔,若有好诗词出来,便有下人用小船来回传递,最后汇总在一处送到公主面前,赢了就能得到公主设下的彩头。”
上京的闺秀们各有才情,好文的公子们更是常常以此论高下,每次都能比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清懿当然知道这回事,也知道魏瑾儿想借机宣扬自己的才名,便笑道:“既然瑾儿妹妹想去,咱们就去看看。”
芳华宴的主旨是赏花,所以宫殿各处的水阁、凉亭都有所布置,处处都是温雅和乐的宜人景色,众人可以随处歇息赏景攀谈。
一行人到了曲殇湖,果然已经有不少闺秀已经在了。
而曲殇湖对面,是一个个身着锦衣的华服公子,高谈阔论的声音时不时随着风传到这边来。
闺秀公子们隔湖相望,依稀看得见,却又看不真切,凭空增了几分意趣。
李清懿跟着魏瑾儿等人进了水阁,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实在是李清懿的容貌太过出众,即便她今日并未着意打扮,顾盼之间,也仿佛由内而外透着辉光,一举一动皆是容光照人。
“瑾儿,不知这位是?”
有相熟的闺秀上前询问,魏瑾儿并不避讳,“这位是宣德侯府的李大姑娘。”
“宣德侯府……”
问话的人先是一怔,随即才想起来,京城有一处空置已久,几乎占了整条巷子的豪门大宅,上面不就挂着宣德侯府的牌匾么?
只是那宣德侯府早已败落,府宅之中不过有几个老仆在打理,怎么突然冒出一位如此出众的李大姑娘?
人群中有几个知道宣德侯府旧事的,不由低低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元衡郡主当年下嫁的那个李家?”
“呀,那她不就是……”
魏瑾儿亲热的牵着李清懿的手,半点都没有避讳的意思,接着上半句话说道,“是我的姐姐。”
水阁里的人几乎都被她这句话给震住了。
魏府如今蒸蒸日上,身为魏家主母,元衡郡主的过往,一直被各府津津乐道,小辈们也因此听说过李家的旧事。
况且,前几日京城到处都是元衡郡主在李家祠堂磕头忏悔的传言。
李家这段往事,便被京城众人重新翻出来细细嚼了一遍。
不少人都在猜测元衡郡主接李清懿到京城来的目的。
如今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由让众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而且,这位跟随元衡郡主上京住进魏家的李大姑娘,似乎是受到了魏家的礼遇和厚待啊!
李清懿面上带笑,十分从容,“各位有礼了。”
小姑娘们见状,纷纷回礼。
魏瑾儿强自忍下心中的嫉妒,笑道:“姐姐,可有兴趣参与今日的文会?”
李清懿回握住魏瑾儿,面带“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的”宠溺笑容,说:“既然妹妹喜欢,那姐姐就陪你试试。”
魏瑾儿看着李清懿的神情,脸色差点绷不住,“好……”
周围其他人见二人如此亲密,都难掩惊讶,三三两两聚在一旁,假意作诗,实际上是在议论二人。
“这同父异母的姐妹家家都有,同母异父的姐妹倒是没见过,难不成真的可以如此亲密无间?”
“那同父异母的姐妹嫡庶有别,生来就是有嫌隙的!这同母异父就一样了,两个人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嫡出,想必是不同的。”
“我看不见得,不是一个爹,到底不是一家人,从小又不在一处长大,怎么可能感情那么好?再说,那原配和继室生的,也都是嫡出,还不是争得厉害?”
“咱们就见过不是一个娘的,这不是一个爹的到底什么样,实在不知啊……”
小姑娘们捋着捋着自己也乱了。
有人说道:“魏大人既然能接受元衡郡主和离再嫁,应该也能接受她之前生的女儿吧?”
“你这话也不对,李大姑娘也无所谓被魏家接受吧?人家姓李,也不必依靠魏家。”
“那李家门庭败落至此,不依靠魏家,她到魏家来干什么?”
“未必,你看她的规矩礼仪一丝不差,必定是受了好教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