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见母亲!”魏瑾儿强撑着委顿的精神,死死咬着牙关,“我就不信,母亲真的忍心让我病下去!”
沉霜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连自己嫡亲的姑母都能说杀就杀,何况她们这些丫头?
魏瑾儿出了院子,晕黄的灯笼光芒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从前她也不经常出府,却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被禁足在府中“养病”,却觉得处处掣肘,浑身难受。这大概就是心态在作祟。
一路急匆匆到了锦华院,魏瑾儿已经酝酿好了情绪,打算跟元衡郡主哭诉衷肠,却没想到元衡郡主根本没在锦华院。
“都这么晚了,母亲去哪了?”
翠微实在不想回答,因为这个答案肯定会引起魏瑾儿暴怒。
但她不得不说。
“今日李大姑娘受了惊吓,她的贴身婢女也受了重伤,郡主在濯香院守着李大姑娘呢……”
魏瑾儿闻言,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母亲竟然去了濯香院陪李清懿?
难道母亲真的觉得她没用了,已经放弃她了吗!
魏瑾儿十分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想要活捉李清懿,应该直接杀了她!
濯香院。
李清懿面色委顿的靠在床榻上,虽然其中有表演的成分,但她今日却是有些受惊。
元衡郡主坐在榻边,看着失了精气神的李清懿,心里竟然奇妙的少了几分防备,多了几分亲近。
这大概真的是血缘的关系?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李清懿却对元衡郡主表现出来的疼爱嗤之以鼻。
元衡郡主若真的有良心,上辈子就不会眼看着她在魏家受辱受难,现在,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有价值罢了。
“母亲,时辰不早了,您也早些去歇息吧。”
元衡郡主说道:“母亲就睡在隔壁,你若睡不着,或是觉得害怕,就来找母亲。”
李清懿乖巧点头。
元衡郡主出去后,长阑过来禀报:“姑娘,方才魏大姑娘去了锦华院找郡主,得知郡主在咱们这,脸色很难看。”
李清懿冷笑:“很好。”
从她进魏府的第一天,就一点点在铺垫,积累魏瑾儿的怒气。
到现在,魏瑾儿的忍耐怕是已经到了极限。
是时候来一波大的了。
“魏尧什么时候回来的?”
“姑娘回来不久,魏大公子就进了府门。”
李清懿道:“原来今日魏瑾儿动用的是魏尧的人手,我开始还以为是四皇子的,后来又觉得不像。”
四皇子还有心情去逛花楼,根本没把魏瑾儿的死活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借她人手去截杀自己呢,那样的话,四皇子还不如自己动手稳妥些。
长阑微愣:“魏大公子怎么会养死士?”
李清懿抬眼看她:“魏尧继承了他爹魏世成的心机与城府,你若以为他每天去国子监只是读书,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别看他小小年纪……”
长阑嘴唇微张,有些吃惊。
但李清懿不多说,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道:“姑娘怎么会知道东厂的暗语?”
李清懿心中无奈,她也不想暴露这么早,但事急从权,“这件事,等下次见到秦大人,我会亲自与他解释。”
长阑闻言便不再说什么了。
李清懿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说起了长宁的伤势,“她伤的有些重,但性命无碍,你放心,她在李家,我二婶会用心照看她。”
长阑真诚道:“奴婢替长宁谢过姑娘。”
“你不用这么说,你们虽然是我向秦大人借来的人,但既然现在在我身边,我自会对你们的性命负责,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而且,我也不希望身边任何一个人有什么意外。”
长阑闻言怔然,没想到李清懿会把她们这些奴婢看的这么重要。
李清懿笑道:“好了,你也早点去休息,让蘅芜守夜。”
“是,姑娘。”
*****
雨后初晴,魏宝珠穿过回廊进了二夫人林氏的居处。
林氏背对着房门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画着自己的峨眉,那种精心细致的轻微动作,魏宝珠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了。
自从温姨娘进府,林氏就没什么心情如此精心装扮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母亲?”魏宝珠轻轻唤了一声,林氏手中的螺黛已经在眉尾画好最后一笔,转头来看她,面目间,竟有种少女被窥破心思的羞赧与慌乱,她赶紧将螺黛收进妆匣中,“宝珠,你来了。”
林氏不同寻常的神色,让魏宝珠心升起一丝异样。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落不到实处。
想了想说道:“母亲今日的妆画的好,乍然一看,竟是少女模样,尤其是这远山眉,韵味十足。”
“你尽哄我,母亲都老了。”
林氏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却浮起笑意,那笑意中还添杂着几分欢喜。
魏宝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看着林氏的双眼问道:“母亲……可有什么好事?”
林氏竟有些难为情,说道:“你自小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目光微微顿了顿,左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笑道:“母亲好像又有孕了……”
“什么?!”
魏宝珠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因为太过突然,一旁为她倒茶的凝露都被惊得摔了手中茶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脆裂之声。
凝露惊愣的看向她:“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氏也被她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担忧道:“宝珠,可有什么不妥?”
魏宝珠看着林氏,几个呼吸间脑中闪过好几种念头,却又立刻否定。
她缓缓坐下,拉住林氏的手,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到寻常:“母亲,可找大夫来摸过脉了?”
林氏仍有些惊疑不定,缓缓摇头,说道:“这倒没有,只是母亲已经生养过三个孩子,若是有孕,总是有所察觉的。”
她这个时候若是有了身孕,就等于有了护身符,到时候出手对付温姨娘和浣纱,就多一份保障。
魏世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但她却不能真的没有他。
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如何立足?
就算她不考虑情爱,也要考虑自己今后在魏家的地位和儿女的前途。
凝露在一旁说道:“夫人的这回的月信的确晚了不少时候,大概有半月左右了。”
魏宝珠沉吟片刻,吩咐凝露说:“你去找大夫来,别找府里熟识的大夫,去济仁堂另找人来。”
凝露被魏宝珠的神色弄的有些紧张,答应一声,立刻提着裙子奔了出去。
林氏疑惑的看着魏宝珠。
魏宝珠凝眉不语。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凝露便引着大夫进来。
“夫人,二姑娘,大夫来了。”
魏宝珠沉默点点头,示意大夫给林氏诊脉。
老大夫静气片刻,手指搭在林氏腕上,细细摸了几遍,脸色变幻不定,“夫人近日身体可有不适?”
林氏见大夫面色异样,语气有些迟疑,说道:“近日疲惫嗜睡了些,下腹偶尔隐有痛感,心跳时而会突然变快,体温也比平日里高些……”
她已经是生养过多次的人,自然对有孕的情状十分了解,因此说起来也十分明确简洁,每一句都是初时有孕的症状。
魏宝珠看向大夫,大夫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迟疑着说道:“夫人所说的症状的确像是有孕,但脉象却与喜脉稍有不同……”
林氏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否没摸清楚?”
说着她又将自己的手腕露出,示意老大夫再仔细查看一次。老大夫见她如此,便又细细摸了一次脉,结果还是一样。
“夫人,的确像是有孕的症状,但……夫人的此时绝不是有孕,怕是出了什么异常。”
林氏愣住:“不是有孕?”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奇怪道:“怎么可能?”
林氏还要再问,魏宝珠拦住她,示意凝露领老大夫先出去,自己则斟酌着言语,片刻,才在林氏紧张的目光中说道:“母亲,父亲他……不可能再有子嗣。”
林氏神色不解,半晌也没明白似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宝珠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目的很明确。
祖母嫌恶了母亲,想提父亲另娶高门女。魏宝珠看出来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父亲的心在母亲这里。
可出了温姨娘的事之后,魏宝珠才知道父亲对母亲的深情都是假的,自己的父亲根本就靠不住!
倘若有一天母亲真被揪住了什么错处怎么办,祖母会不会趁机处置了母亲或是干脆休妻?
魏宝珠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们姐弟三人足以让母亲稳稳的立足于纪府,母亲不需要再生育。所以,她从最根本之处绝了父亲再与旁人孕育子嗣的可能。
魏世原此时虽然可行房事,却是万万不可能再有子嗣的了。
“阿爹的身子,不可能再有子嗣。”
她的语气明确且肯定,让林氏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你……你对你父亲做了什么?”
“母亲……”魏宝珠避而不答,说道:“母亲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不如多请几个大夫看看。还有,平日里的吃食,还有手边用的东西,都要小心留意着……”
“宝珠!”林氏打断魏宝珠的话,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对你父亲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