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被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肯抬头。
一个婆子上前掰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静姝愕然道:“这不是林三太太身边的燕巧吗?”
静姝的记性特别好,虽然只见过燕巧一次,她就记住了。
“你确定?”
“奴婢确定,这丫头只是李三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不经常跟着出门,但肯定是她。”
魏兰尔眯起眼睛,邹氏的丫头。
邹氏与林济母子双双身亡,林三老爷林文业逢人就说有人害了她们母子,可又找不到证据,终是以意外定案。
现在邹氏的丫头却混进魏府……
魏府如今只一个人与林家有关,那就是她的二姐魏宝珠!
魏兰尔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先将她关起来,等我忙完了前面的事,再行处理。”
巧燕一听她说要关起自己,连忙摇头苦求道:“三姑娘,奴婢是来找我们表姑娘的,求三姑娘放了奴婢!”
魏兰尔一脚踢开她伸过来的手,理由冠冕堂皇,“真如你所说,你大大方方的让门房禀报便是,为何穿我魏府丫头的衣衫,悄悄混进来?焉知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万一你要害二姐姐,我将你送过去,二姐姐有个什么,岂不成了我的罪过?不必多说,将她押下去!”
她们刚走出三房,今日府上又要宴客,来往活动的下人不多,周围活动的全是三房的人,自然都听魏兰尔的。
婆子利落的堵了燕巧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魏兰尔叮嘱众人此时不要向外透露,这才抬步朝前面走去。
聚云阁中,容陵郡主一进来,众人便都面色各异的看过去。
在座的贵妇人少有糊涂的。
今日王夫人是冲着魏瑾儿来的,英国公夫人母女则是因为魏宝珠,那么一向连话都不与元衡郡主说的容陵郡主,又是为了什么来的?
难道是为了李清懿?
听说宋家想为儿子求娶李清懿,几次被婉拒。
怎么容陵郡主还不死心,竟为了儿子找上了李清懿的亲娘?
元衡郡主作为当家夫人,不可能怠慢客人,当然,拒绝来往的也从来不是她。
至于容陵郡主怎么想,她也不甚在意。
今日对方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她迎上去,“容陵姐姐。”
容陵郡主听到这一声年少时的称呼,有些无所适从,“元衡,一向可好?”
元衡郡主笑的比她自然多了,“还过得去。”
容陵郡主是廉王之女,而廉王,是皇上坐稳江山的功臣之一。
风水轮流转,小时候受了不少磨难的容陵,如今理所当然享受着大靖朝的一切优待,而没了太后庇佑的元衡,境况却一落千丈。
二人完全调了个儿。
“你的性子,说变了又没变,说没变也变了。”
容陵见元衡面对她,态度仍是如此坦然,心下不由感慨起来。
随着年岁渐大,阅历变得丰富,她在年少时对元衡郡主羡慕嫉妒早随着岁月消磨,所剩无几,而元衡年轻时的张扬也被消磨殆尽,成了寻常的后宅贵妇。
但容陵不得不承认,元衡郡主的性子比她要光风霁月的多,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没有因为二人的处境而生出优越感或是自惭形秽。
“容陵姐姐今日是来找我的吗?”
她们一个王爷的女儿,一个公主的女儿,身体里都留着皇家的血。
元衡郡主知道她人不坏,心中对她并无恶感,猜测她是为了宋旸的亲事而来,便没指引她落座,而是带着她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往聚云阁外面行去。
容陵郡主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下熨帖又惭愧,说道:“咱们是表姐妹,我也不与你说些见外的话,我那儿子是个不知礼的,婚姻大事一向由父母亲长做主,哪能由得他胡闹。只是我这做娘的,也不忍让儿子心事落空……”
若不是拿儿子没办法,容陵郡主哪能豁出脸皮跟元衡郡主“不见外”?
元衡郡主也知道她素来是个疼儿子的,也没想为难她,说道:“宋旸那孩子磊落光明心地纯良,只是年少心性,说不上什么不知礼,等成了家立了业也就好了。”
容陵郡主闻言眼睛一亮,“这么说,你不反对?”
元衡郡主笑道:“虽说婚姻一事多看父母意思,但孩子们若是合不来,难免成了怨侣,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是想让孩子的另一半知心贴心,这就得看他们的缘分,倘若两个孩子当真有那个缘分,我自然也不反对。”
二人说着话,渐行渐远,从三房过来往聚云阁去的魏兰尔,正好听见这几句。
静姝在一旁看着魏兰尔的面色,骇然绷紧身体。
她没有错过三姑娘眼中那一瞬间的阴戾。
完了。
原本王夫人的表现就让三姑娘心里发恨,这会儿听了容陵郡主的话,怕是要爆发。
她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魏兰尔缓过心神。
不多时,魏兰尔收敛神色,漠然道:“去聚云阁。”
静姝赶紧答应:“是。”
这厢元衡郡主与容陵郡主的对话还在继续。
元衡郡主说道:“不过,你当真觉得宋旸是出自真心?我的意思是,宋旸当真开窍了吗?上回在重华宫,我见着他,似乎还听他说,压根不想娶妻。”
容陵郡主诧异道:“他说过这话?”
元衡郡主当即将李清懿之前与她说起的话告诉了对方,“这是他亲口与雷烨说的。”
容陵郡主气的一跺脚,“这逆子!竟是为了应付我!”
元衡郡主笑道:“你也别恼,怕不是你将孩子逼得太紧,才让他出此下策。”
“他后年便及弱冠,搁在别人家,孩子都生了好几个!我怎么能不急?”
“要我说,你便松着他几分,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再谈婚事不迟。”
容陵郡主想起自家的小兔崽子就是一肚子气,“是,我倒要看看,他想与我玩什么花样,实在不行,就让你家懿儿,再揍他几顿!”
元衡郡主听她说“你家懿儿”,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容陵郡主又问:“对了,方才在聚云阁,似乎没看见她?”
“今日茶会,我们老夫人,也是想让魏府几个适龄的姑娘露露脸,我们懿儿不愿凑这个热闹,便躲在院子里没出来。不过李家二姑娘随她母亲来了,这会两个人还有王家的姑娘,在梅苑说话儿呢,就在前面,咱们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了。”
她说着,便让丫头过去传话。
容陵郡主上回在李家见了李清懿一面,还被她几句话臊的夺路而逃,现在想想那也是个机灵促狭的丫头,要是跟自己儿子成了对欢喜冤家,倒也是美谈一桩。
只是自家儿子若真是拿人家姑娘做挡箭牌,她定要回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二人到了梅苑,李清懿几人正好出门相迎。
容陵郡主是认识王萱仪的,目光便在李清懿和李妙苒的面上看了又看,好一对仙女儿似的姐妹!
容陵郡主赞叹,“我们侯爷早就说,李府厚德载物底蕴深厚,就算只有李大人一人入仕,也不是一般人家比得了的,这养出来的女儿,也让人羡慕不已。”
元衡郡主听这这话,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遗憾,骄傲女儿长的这样好,遗憾自己没能在女儿身边陪伴她。
二人说话间,李清懿已经压着裙幅朝她们走过来,螓首含笑微垂,盈盈一礼,姿态优美得像是画上的仕女,“母亲,姨母。”
今日这声姨母,容陵郡主听着舒服多了,夸赞了几句,众人一同去了梅苑说话。
聚云阁这边,元衡郡主暂时离开,郭氏身为三夫人便成了主导局面的女主人。
有她在,魏兰尔的存在感大大提升,一时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只是魏兰尔几次受到打击,今日已经没了交际的心情,却又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端倪,一整日都心累无比。
直到下午席散,她才放松了神色,一脸不高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静姝说道:“姑娘累了一天,先回房小睡片刻吧?”
魏兰尔闷声坐了片刻,觉得自己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便问:“那丫头呢?”
“婆子将她绑了手脚,关在柴房。”
“让人带过来!”
静姝暗暗叹气,垂头退了出去,吩咐婆子将燕巧带过来。
燕巧被堵了嘴绑着手,瑟缩着进了魏兰尔的屋子。
魏兰尔下巴微抬,“你们都出去。”
碧姝知道她是要撒气,却不敢明说,只道:“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姑娘有事就唤奴婢。”
说着,她便带着人都退了出去,又将其他丫头婆子撵的远远的。
不一会,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碧姝吓得一缩脖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鼓起来了。
金姝从廊下探头过来,用眼神问静姝是怎么回事。
碧姝看着金姝肿胀未消的脸颊,隐瞒了王夫人和容陵郡主的原因不提,只说了燕巧的事。
金姝好奇道:“邹氏的丫头?难道她死的那日,是带了燕巧在身边?这么说,燕巧应该知道邹氏母子的死因?”
碧姝心道人性难改,脸肿成这样还不老实,敷衍道:“谁知道呢。”
金姝上前一步,紧贴着门扇站好。
里面的说话声,便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