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平常人，早就怵得近乎晕厥。
可蓁宝似无知无觉，坦荡与女帝相望，仿佛她才是那个上位者。
在场若是有人敢瞧上一眼，就会发现，女帝眼中所含情绪并非是明珠公主那般恼怒气愤，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蕴意。
沈君英单膝跪地，拱手垂头。
语气恭顺道：“陛下、公主请恕罪，此乃臣义子，前几日不慎伤及腿部筋脉，无法跪拜相迎陛下公主，臣愿一力承担义子不敬之罪。”
蓁宝不再盯着女皇，而是看向沈君英。
惊讶又感动地抿了抿嘴。
明珠公主疾言厉色：“就算他腿有疾患，那见到本公主和母皇也应当低头以示敬意，他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没把母皇放在眼里！”
她很讨厌这个人，虽没有见过但就是莫名讨厌，在他出现的那刻起，一颗心就总是难以安定，总感觉这个人会让她失去很多东西。
沈窈心一沉，低着的脑袋缓缓转向蓁宝。
叶小草在她们府里是很懂礼的呀。
今日这是吃了毒蘑菇么？
她凭借桌案遮掩，伸出手扯扯蓁宝的衣摆。
蓁宝稍稍摊开手。
不是她不想跪，是没人有那么长的寿命承受得住她一跪。
她可不想背上太多人命。
见蓁宝仍旧无动于衷，明珠公主怒不可遏。
“来人！把他给本公主押下去，五马分尸！”
“慢着。”女帝淡淡开口，平静的语气里蕴含一股强烈的威压，围过来要捉拿蓁宝的侍卫全退了回去。
女帝的视线从蓁宝身上移开。
“沈将军才是这庆功宴的主人，不必拘礼。”她漫不经心开口，“将朕珍藏的那株万年人参拿来。”
女侍弓着腰拿来一方匣子呈给沈君英。
“将军，这万年人参据传能活死人肉白骨，陛下念您在战场上刀剑无眼、危机四伏，特意赐予，您若是受了手伤、或、腿──伤，只需用上一截根须，便可恢复。”
沈君英将手举过头顶牢牢接住，连声谢恩。
女帝面色如常坐去首位。
姿态淡然到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陛下就这么放过了对她和公主大不敬的刁民？
惊讶的不止是百官，还有明珠公主。
“母皇！”她生气地跺脚，“这刁民胆大妄为，毫无敬意，您为何……”
“好了。沈将军在外征战多时，为国为民，已经够辛苦了，让她愉心宴饮吧。”
这声音听着温柔疼爱，好似在无奈教导任性不懂事的女儿，但仔细辨认，还有一股不可违逆的警告在。
明珠公主一身气焰被尽数浇灭，不甘心地咬住口腔内里软肉，不再言语，乖乖坐到女皇身侧。
蓁宝看样子毫不意外此事发展，兴高采烈地坐下大快朵颐。
沈窈轻声道：“你运气真好，陛下看在我母亲功绩上没同你计较，但是日后再不可如此无礼了。”
蓁宝吃到好吃的，满足到眯起眼睛，同小松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嚼嚼嚼，时不时哼唧两声，也不知有没有把沈窈的话听进去。
她全身心投入美食里，对上方投来的怨毒、仇恨的目光状似无知无觉。
倒是沈窈，被盯得打了个寒颤，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下糟糕了。”她不断往蓁宝盘里夹菜，贴近她耳语道，“你好像被明珠公主记恨上了，日后千万不要在晚上出门，见到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就赶紧跑知道吗？”
她不满地轻声嘀咕：“明珠公主也是的，一国公主肚量怎地如此小，陛下都不计较了。”
“没关系。”蓁宝老神在在，“我那么好看可爱乖巧，有些阴暗的人肯定会嫉妒我的。”
沈窈：“……”
好看可爱她同意。
就是这乖巧……呵呵，不敢恭维。
哼，原来这刁民和沈窈关系这般亲近。
明珠公主收回凝结在两人身上的冰冷视线，靠近女帝坐了坐。
“母皇，女儿的明珠宫已修筑好了吧，女儿明日能不能住进去？”
她看过明珠宫的图纸，比宫里三座宫殿加起来还要大一些，里面摆放了全天下收集来的珍稀物件，她做梦都是在明珠宫安寝。
但是不知为何宫殿已完工，母皇却一直没有让她搬进去的意思。
“不急。”女帝保持着淡然的笑容，看向沈君英的方向，“过几日再搬。”
明珠公主还想说什么，女帝已举起酒杯，与文武百官同向沈君英敬酒，没心思听她说话。
明珠公主赌气地撅起嘴，轻轻踢了踢案底。
都说她是全云姜最受宠的公主，其实也不过如此，母皇也不是事事都随她意的。
特别是今日，母皇当众驳了她好几回面子。
都怪那个刁民！晦气！
“她又看过来了！”沈窈把手掌立在眼侧挡住那骇人的视线，“我受不了了，她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感觉在扎我的皮肤，你陪我出去缓缓。”
蓁宝手里还抓着只鸡腿呢，就被沈窈拽走了，对着那满桌的美食伸出手，脸上全是恋恋不舍。
不要把我跟鸡腿分开！
我的鸡腿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沈窈你这个拆散我和鸡腿的恶人！
“天呐。”沈窈一路拖着蓁宝跑到御花园水池边，“终于能喘口气了。”
她用手使劲扇扇风。
“你说那公主怎地那么吓人？陛下和几位皇子平日里都挺平易近人的呀，难道是公主在大景时，沾染了许多不好的习性？”
她满不在乎地瘪瘪嘴。
“看来大景摄政王也不会养孩子嘛。亏我之前还那么羡慕明珠公主，现在看来陛下和摄政王的孩子，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聪慧机智。”
蓁宝幽幽道：“其实你可以只喊她的封号。”
不然她总感觉自己被影射到了。
沈窈不以为意：“诶呀差别不大啦。”
蓁宝：差别其实很大。
她坐在池边欣赏着里头悠然游动的锦鲤。
那股寒意渐渐褪去后，她才起身准备回宴席，这时一位小太监过来道：“沈小姐，安平郡主邀您前去相见。”
安平郡主是女帝妹妹的女儿，同沈窈关系一向不错。
她本想带着蓁宝一同去，但安平郡主性子胆小，怕见生人，便让蓁宝在池边等她一会儿，她先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