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玉秘史
作者:枕书眠   书妆赋之孤嫡天下最新章节     
    血玉芙蓉?
    远岫撇撇嘴:“小姐,就算你要说服我,也不能瞎编故事啊。血玉芙蓉人人都知道,那是一千多年前那位贤明的皇帝受国人爱戴,国人偶得血玉特地为贤帝雕制的。瑶京许多人因为疯了一般追慕滟世子,他随身佩戴的血玉芙蓉也就被很多人关心,故事流传得很广呢。小姐你自己曾经也说过,血玉芙蓉是贤明、智慧与崇高人格的征象,别以为我不记得了,也别以为我是个丫鬟就随便忽悠我!”
    阅微笑嘻嘻看着远岫,比起三年前她刚醒来时看到的那个虽然活泼灵动却只懂得计较宅院琐事的小破孩,远岫现在可爱多了,真是孺子可教,身边的丫头会聊天可是一件美事。
    阅微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有没有再想多一点。比如想一想最初那块血玉是怎么得来的,传说是国人所得,具体是哪个国人?当初那块玉可是稀世珍宝,无论谁得到都不会轻易撂手吧。还有它最终被雕琢成芙蓉的样子,是因为那位皇帝陛下极爱芙蓉花。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谁的手笔?你见过血玉芙蓉,应当知道它的雕琢水准出神入化,可不是随便一个工匠就都能应付的,且一般工匠也绝对不敢对稀世美玉下手啊!”
    远岫被问得无话可答。
    木阅微似乎也不期待她答话,望着不远处那一泓秋水,自语道:“是羚角的手笔,血玉也是他得到的,不过为了杜悠悠众口,挂了个国人的名头罢了。”
    “啊!”远岫惊讶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竟然是羚角将军?”
    木阅微更为诧异,偏过头看着远岫:“你竟然知道羚角?还有,将军是什么鬼?”
    远岫终于能显摆了,扬扬嘴唇哼一声:“我当然知道羚角将军了,在戏文里面听到的啊。瑶京很多戏园子都上演这一出戏文,国公府有时有宴会也会请他们唱这样的戏,在瑶京很火呢。据说这位羚角将军不但勇敢,而且非常聪明,帮助皇帝打退了比他们多十倍的敌军,守住了都城。”
    木阅微苦笑,历史的真相原本只有一个,却在演化过程中,先被怀有私心的当权者含糊其辞地遮掩,随后又几经各有心思的史官之修纂,传到民间再被对传奇津津乐道的大众的渲染加工,最终就面目全非了。
    “羚角可不是什么将军,他是一个有着非凡智慧的平民,确实帮着弘烨皇帝解过围城之危,却不是凭借武力,而是凭借勇气和智慧。他单刀入敌营,瓦解了当时周边许多小国的分国联盟,让弘烨皇帝有惊无险地度过难关。他们也就是这样相识的,始于羚角在危城时分的一次自荐。”木阅微淡淡道,“但羚角可不是什么将军,他是天赋极高,书史、音律、丹青、诗赋、对弈等无所不通的书生,一生痴迷于寻玉与琢玉,基本上是个玉痴。而且,他还是个相貌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啊,美男子。”远岫皱眉,对自己心目中威武昂扬的将军瞬间就成为一个美男子这件事很难接受,“小姐,好端端的羚角将军怎么在你话里就变了味,我很难相信啊!”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木阅微轻轻吟诵,“这是当时一些吟诗作赋的文人对羚角吟颂的诗歌。羚角品格极高,生性爱竹,长隐于竹林间,一袭青衣,出尘绝俗,他容颜俊美精雅,又擅长玉石雕琢,有人就写下这样的诗形容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两句都语带双关。”
    远岫沉默了一会,突然凑上来:“小姐,你说这个羚角将军会写诗,那他自己有没有写过啊。”如果没写过,肯定是小姐再信口雌黄,虽然小姐素来不对她说谎,但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以相信了。
    “当然有啊。”木阅微看远岫的眼神再次浮上坏意,“他写过她和弘烨皇帝城墙上约会的诗。不然小姐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相思深意呢!这可是连正史都没记载过得事情。”
    远岫立马一张雀跃的八卦脸:“什么诗?”
    木阅微顿了一会才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远岫立马若泄气的皮球:“哦,是这个啊。我听世子念过。”
    “啊!”木阅吃了一惊:云衍似乎情窦从未开过,好端端念这样的诗歌干什么?
    顿时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你什么时候在那里见世子吟诵过!”这么云衍念诗还被远岫瞧见了,木阅微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就不久前啊,滟世子要杀你那一晚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从国公府的竹园那里经过时听见世子一个人在那里念叨什么。世子武功很好的,我想不小心闯入那里打扰了他他肯定发现了,就不敢擅自离开,想扥世子准许再离开。谁知道站在那里大半日,听世子吟诵好几遍,我自己都差点记住了,世子还没搭理我。后来我自个儿离开了。到现在都不知道世子那天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就是因为那天恰恰听世子说了那么多遍,现在你一提我就能想起来。”
    额,竟然有这回事。云衍独自在竹林间吟诵一首情诗,当然这首诗现在的官方解读是男子与女子约会的情诗,没有人认为这是一段断袖奇情的幽会之诗。但即使如此,云衍念叨着也太奇怪了。何况还有具体的情境。最奇怪的是,一向谨慎警惕的云衍竟然连远岫靠近都没发现,可嘉他当时心绪有多么迷乱,迷乱得忘乎所以,这不是云衍的作风。
    木阅微觉得疑惑的同时,心底最深处不知名的地方也隐隐升起一层稀薄的雾岚,若即若离,捉摸不透,直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没有想到,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有隐隐的感觉。
    大半天也理不清思路,木阅微只能将这一层暂时压下去:至少在当前,那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远岫撞撞木阅微:“小姐,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信了。那个长相极美的羚角将军……羚角公子,真的是那个贤明皇帝最心爱的人吗?”
    “确有其事。当然,正史是不会记载这些隐秘故事的。”
    “那小姐怎么知道!”她还以为小姐读史书知道的呢。
    “读野史啊,还有当时的一些书画、诗赋、传说等等,正史只是一个框架,这些有血有肉的事情还得从野史中来,在加上个人的思考整理就水落石出了。历史再怎么被误会,总会留下真相的踪迹,有心人都要有力透纸背的如雪慧眼,还有打破窠臼的颠覆性思考。”
    末了,木阅微一言以蔽之:“所以,血玉芙蓉的确如我之前所说,是贤明、智慧与崇高人格的征象,但同时,纯粹、勇气与打破禁忌的真挚恋情的征象。”
    “我的天啊!”远岫那小小的脆弱的三观被颠覆了个七七八八,最终小心翼翼问道:“所以男子和男子的恋情在小姐眼里也是很美好的了?”
    木阅微却摇头:“不是男子与男子的恋情在我眼里是美好的,是两个纯粹美好的人格之间产生的相思倾慕本身就绝对美好,重要的是那两个人,他们的心。如果一个人的人格是美好的,建立在这个人格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无论她们是男子或者是女子,都不重要。”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等血玉芙蓉找回来我指给你看,羚角在雕刻芙蓉是用了一个谁也想不出的独门技法,将自己的血也填入那块芙蓉玉雕的最中心,宛如芙蓉花蕊。后来天缘巧合于是侵染帝王之血,所以血玉凝结了两个深爱之人的鲜血。中间芙蓉花蕊那一块色彩极为浓郁,绽放的花瓣又色泽略亮,所以血玉芙蓉才栩栩如生,宛如芙蓉盛开,有那样的难得之美。”
    一提血玉芙蓉,远岫立马清醒:“小姐,耽误了不久,寿宴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赶紧走。”
    木阅微顿首,同时低头整理衣衫。
    远岫一边帮她整理和查看妆容,一边问道:“小姐,莫洛什么时候回来?”
    木阅微道:“我已经放了信息,让她很快回来,在寿宴那边等待。说不定她已经在那边了。”
    “血玉芙蓉怎么办,她找回来了吗?”
    木阅微叹息:“她找不回来的。暂时不管这个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啊,小姐,为什么?”
    木阅微冷笑:“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胆子对血玉芙蓉下手,除了墨潋瞳自己。莫洛虽然武功很高,论狡诈却不是不是墨潋瞳的对手。让她先回来,既然有人几天盗窃它,也是今天要收拾我,那我们很快就会重见血玉芙蓉。到时见机行事。”
    “也就是说,血玉芙蓉是滟世子自己拿走了?”
    木阅微摇头:“不会,墨潋瞳不会监守自盗,何况东西已经送给我了。但有人拿血玉芙蓉做文章这事,他应该是知道甚至默许的。”
    “滟世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玩呗。有些混蛋被苍天眷顾,生来天赋过人,又幸运投胎高门,不用忧愁生计问题,所以多出来的精力智慧没处去挥霍,就只能找人来玩了,一个不下心就被他玩死了!”
    木阅微越说越咬牙切齿:“明明好好一孩子,心里却这么阴暗,戾气如此之重,远岫,你说他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虐待!”
    远岫对这话实在是不敢接,哪怕是只在木阅微面前,她可不想得罪那个混世魔王。
    木阅微也不指望她说什么,摇头叹息:“本来他还只是玩儿。现在他要摸摸我的底,就更肆无忌惮不择手段了。”
    “摸摸小姐的底?”小姐有什么底?
    但木阅微后面这些话显然不是对远岫说的,而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怕云衍,不怕华之琅,我只怕墨潋瞳,他知道的事情,比他们要多一点。而且还是最关键的一点。他距离真相也就一层窗纸。”
    木阅微越说越忧心忡忡,最终自我安慰似的道:“好在,他对自己知道的关键一点全然不察,暂时不会将它们联结在一起。”
    远岫并不知道,木阅微所说的,就是墨潋瞳知道她曾经扮作少年的模样,却一时无法想到这个少年其实就是月寰微。
    主仆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身影消失在林子转角。松林中惟余一地斑驳的阳光,破碎的风声。
    沉寂很久,很久。
    然后从湖边那块巍然竦峙的碣石后转出一人,一袭银绛色衣裳因风簌簌,容颜皎皎摄人心魄,眉眼间采撷世间万种风情,似睇含情,似笑含嗔,宛如精怪妖童。
    他立于秋水之畔,秉绝世姿容,披漫身风华,如真如幻,美的没有任何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