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在最开始组建梁山军队时,对大宋朝的官兵还是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
因为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总归是国家级别的军队,即便达不到人民解放军的标准,再低个两三个层次,那也是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吧。
经过几次大战之后,王伦意识到他错得离谱了。他不应该用现代化的军队当作某种衡量标准,因为“弱宋”之弱当真是名副其实。
反而是他下意识地以人民军队的标准来组建、训练梁山军队,尽管同样低了好几个层次,却在现如今的大宋朝显得独树一帜了。
当西门外,梁山大军展开了进攻的架势后,守城的济州兵不少士兵就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连弓箭都拿不稳了。
黄安时代,济州兵就被梁山击溃了一次,等到董平操练了一支新兵,却又再次在梁山泊南被击溃,王伦不愿吸纳这些俘虏,全数放回,也只有少数士兵肯再次入军,为的只是混口饭吃。
而张叔夜履新不久,也就勉强将本州兵马招募齐全,操练不足,兵甲不全,无论是济州兵的战斗力和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远不如梁山。
但张叔夜也无可奈何,他倒是有心整顿,但与郓州那位乌知州一样,又得给王黼主持的应奉局搜刮民间,又得转运本州赋税财货,哪里还有余钱整顿州兵?
只是西门外梁山大军一动,其余三门守将也纷纷来报,都说梁山贼寇要发作了。
这让张叔夜顿时觉得很不对劲,济州城再低矮,那也是城池,哪里有四面一起攻打的?
他可不认为这是梁山不懂如何攻城,只是见梁山并未挖掘地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将大儿子张伯奋派到了南门,那里防守相对薄弱。
眼看梁山派出一支步兵,虽然列成散兵阵型,但步步逼近,随着梁山的擂鼓鼓点,也让许多守城的官兵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眼看距城墙尚且有二百余步,城头的几具床弩开始射击,但这种巨弩目标太明显,城下的梁山步兵在指挥下,很轻易地就躲开了。
甚至有几个官兵,被梁山的鼓点惊得手抖、腿抖,手一撒就将弓箭胡乱射了出来,顿时引来军官的呵斥和鞭打。
张叔夜攀在城头,二儿子张仲熊持盾紧张地护卫在一旁,却看到梁山攻来的步兵,就不远不近地停在了百余步的距离,就纷纷掏出弓弩,先发射了一轮。
张叔夜顿时心惊,因为不少步兵射了一箭后,就又扛起云梯开始冲锋。
梁山的这一轮箭雨,对城头守军本没有多少威胁,但不少官兵还是伏下身子,举起藤牌护在了头顶。
张叔夜拔出宝剑,拨开了一支力竭的流矢,又探出头看,看到梁山士卒已经奔得近了,连忙大喊:“射箭!”
然而后面推进的梁山大军,已经在弓弩攻击的范围内停下,前排支盾,后排射箭,一轮接着一轮射来。
张叔夜顿时叫苦不迭,他如何看不出来,梁山的箭阵,根本就不追求准头,甚至也不刻意追求有效杀伤距离,就是单纯追求覆盖率,从而对城头官兵进行压制。
这种战术若遇着久经训练的官兵,自然用处不大,但王伦敢排出这样的攻击手段,自然是对济州兵的战力极为了解的。
于是明明城头城下对射,城头反而被压制了,很快就有十数具云梯的搭钩就搭在了城墙之上。古代的攻城梯,大多是前段设有铁质的大弯钩,攻城的士卒只要将弯钩钩在城头,将梯子往后一拉,就固定得死死的。
张叔夜也顾不得许多,挥着宝剑在那里大呼指挥,他看到许多平日里训练过的官兵,此时手忙脚乱,诸多防守器械也派不上用场,心里又气又急。
混乱之中,他脸颊被一支流矢擦破,顿时血流满面,这却更将周围的官兵吓坏了,连知州都受伤了,他们这些小兵岂能幸免?
在张叔夜的指挥下,好容易城头的官兵们掀翻了两三架云梯,却有更多的云梯搭在了城头,这时却有一个军官满脸惶恐地冲上城楼,对着张叔夜大喊:“太守,南门被攻破了!”
张叔夜大惊,一把抓住他,问:“怎么这么快就丢了南门?”
那军官带着哭腔说:“南门那里贼寇攻得急,城头伤亡惨重,又有一伙贼寇从城内杀出,将南门士兵杀散,就此夺了,城门已经大开,大公子陷在那里,只命下官来报!”
张叔夜身子不由得一晃,看到身边不少听闻南门被破的官兵,脸上都显出惧意,握着宝剑大呼:“朝廷养尔等,正为今日,杀贼,杀贼!”又拉过二儿子,说:“你快去调青壮赶去南门!”
他还抱着一丝期望,若能将贼寇驱赶出城,至少还能坚守几日的。
但不远处的城头突然乱了起来,原来是雷横咬着腰刀、举着藤牌,强行冲了上来,很快杀出一小片空地,于是越来越多的梁山士卒攀登跳上了城墙。
那边金鼎也冲上了城头,恰远远看到张叔夜被一群官兵围在中间,便大吼:“活捉张叔夜!”抡着刀就是乱砍,惊得七八个官兵和青壮不住后退,发一声喊,丢了兵器就四散逃走。
薛永也跟着冲上了城头,听见金鼎大喊,就带着三四个士卒冲了过来,他用的是一杆两端裹了铁的木棒,杆头铁皮上有数个拇指粗细的铁疙瘩,恰似一个放大版的铁骨朵。
有个官兵举着盾挡在了面前,被薛永一棒将那盾敲得粉碎,顿时又吓跑了几个官兵和青壮。
眼看左右两侧二三十个“贼人”大呼着朝自己冲杀而来,张叔夜满眼绝望,放眼看去,至少一二十股贼寇已经攀登上城,官兵被打得节节败退,反而被贼军分割成数批,彼此不能聚在一处了。
他是个性格刚烈的人,眼看事不可为,心想我为一州之长官,如何能陷入贼手?举起宝剑,便朝脖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