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自进入黑水谷,心思一直在上官倾心身上,也没来得及打量谷内情形。
他趁上官兄妹俩,与老者斗嘴之际,才有时间看看黑水谷。
这算是一个水塘,数十亩大小。四周均是陡峭的山壁,垂直往上。
山壁高耸入云,几乎不见天日。山壁四周有多处石洞,有些往外冒水,共计一十八个。
最大的水柱,有数百丈高,至少数人合围粗细,从高处倾泻下来,注入水塘里。
那么多的水,汇集到水塘中,也不见水塘涨高。
段誉心想,这水塘地下,一定有暗河,排向了别处。
最奇特之处,本来水为透明,就是一般的水而已。可一入水塘后,便成为黑色。
段誉不明所以,也来不及问上官倾心。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块凸出的巨石。看石头形状及大小,当为人工开凿,能容纳几十人。
巨石背后,有个石洞,看不见里面情形。
湖面十分平静,巨大的水柱冲下,也没让它泛起波涛。
石台比湖面略高,也就一二尺上下。
段誉看完心想,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以上官倾心的本事,怎能困住她呢?
他本想好好问问上官倾心,哪知老头真的喊来了人。
而且出手不凡,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竟聚起一股水柱,打入了石壁中。
这样的本事,别说他段誉了,就算是上官明心,怕是也难望其项背。
那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像个中年人。一身衣衫,破破烂烂,像是多年没洗过。
他站在老者身后,平心静气,低头垂目,仿佛不存在。
因此段誉又有些怀疑,刚才那么厉害的一手,是不是这个人弄的?
不仅段誉有疑虑,上官倾心,上官明心,一样有所怀疑。
毕竟没亲眼看见他出手,只是这里没有别人,据此推测而已。
老者不骄不躁,依旧声音洪亮,问上官倾心:“丫头,我没骗你吧?”
“人不是来了么?以后他就是你师兄了,有事吩咐他,不用跟我客气。”
中年男人听了,脸上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上官倾心看了中年一眼,疑惑的问:“老人家,刚才那道水柱,真是这位大哥弄的么?”
老者眼睛一翻,说了个你字,随后又改口道:“丫头啊,你怎么也不明事理?我老人家,用得着骗你么?”
“自从我进来这里,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没有欺骗之言,你怎么就不信呢?”
上官倾心赶紧说道:“老人家别生气,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让人不敢相信。”
“还有这位大哥的手段,实在是神乎其技,不敢相信是真的。”
老者嗯了一声,说:“这也难怪,毕竟你见识的少,看不出这样的手段,也属正常。”
“不过我告诉你,刚才那道水柱,就是他弄出来的。”
“这对小林子来说,就是个小手段。你要是想见大的本领,我可以让他耍给你看。”
上官倾心大喜,能见识别人通天彻地之能,对自己也有好处。
她正要应一声好,中年忽道:“师父,你也知道,我从不出手。”
“今天被你召唤过来,刚才情势紧急,我才破了一次例。”
“你可别拿我当劳工,一会干这,一会干那的。”
中年男子显然不乐意了,上官倾心硬生生将一个好字,吞入了腹中。
她看老者不像撒谎,中年真有那么大本领,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
老者却不管这些,单腿蹦了起来,转身打了中年一巴掌,骂道:
“小八瞎子的,你有能耐了是吧?敢跟我顶嘴了。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学破戒了?”
老者挥手打来,中年不避不让,就那么受了一巴掌,不过面色显然不悦。
但听到老者问他想不想学破戒,中年人喜不自禁,问:“当然想学,你琢磨出来了?”
老者道:“小八瞎子的,想学还不乖一点,好好听老人家的话。”
中年连忙应道:“是,是是,有事你吩咐。”
老者回头对上官倾心说:“看见没有?任他手眼通天,还不乖乖听我摆布。我看人家的话,这下你该信了吧?”
“做我徒弟,保你不吃亏。”
两人的行为举止,让段誉三人大跌眼镜。
老者动作笨拙,显然是没实力的普通人。
倘若水柱确是中年所为,其实力不可想象。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竟然是一对师徒。
而没本事的那个,居然还是师父。
此等怪事,无论是大理段誉,还是玄阴界上官兄妹,一样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上官倾心欲言又止,显然更加怀疑了,中年人没那么大本事。
以常理而论,那么大本领的人,即使是面对师父,也不会站着挨打。
段誉却没那么多顾虑,直言不讳,说:“老头……”
老者怒道:“小崽子,你叫我什么?”
段誉也摸清了老者的脾气,遂顺着他的心意,改口道:“老人家,这位大叔,真是你徒弟么?”
“刚才那道水柱,确实是大叔弄的?毕竟我们没亲眼见到,不太敢相信。”
“就怕你们两人合起伙来,骗我们大家呢。”
老者问:“骗你什么?”
一句话怼的段誉哑口无言,他们既无重宝,又不是个人物,又能骗他们什么呢?
老者指着中年,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道,他又是谁?”
三人一起摇头,表示不知。
老者说:“我叫他小林子,但他还有个名号,别人都叫他磨刀老人。”
段誉听了,无甚感触。上官兄妹眼睛都直了,怔怔的发愣。
段誉感觉不对,问上官倾心:“倾心,你怎么了?”
这时兄妹二人才回过神来,上官明心惊呼道:“不可能。”
上官倾心喃喃自语着:“这,不会吧?”
段誉又问一遍:“这磨刀老人,很出名么?你们为何如此惊讶?”
上官倾心道:“在咱们玄阴界,甚至是玄域七界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么跟你说吧,磨刀老人,空巢老人,背篓老人,并称三老。他们的身份地位,尤其是神通,无人能出其左右。”
“玄阴三老的地位,就相当于长风客栈里,客栈四老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者应了句:“什么磨刀老人,空巢老人,背篓老人?就是小林子,小风子,小癞子,他们都是我徒弟。”
段誉可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磨刀老人,竟然这么厉害。
他又看看中年,破衣烂衫,发丝凌乱,脸上灰尘醒目,不禁摇头道:“不像啊。”
上官明心也说:“我也认为不是,堂堂的磨刀老人,怎么会来玄阴山嘛。”
老者说:“我老人家叫他来的,他敢不来么?信不信我把空巢老人,背篓老人,统统给你们叫过来?”
中年连忙阻止道:“师父,他们很忙,你就别捣乱了。”
老者说:“可是这几个小崽子,不信你磨刀老人,你说怎么办?”
“不如这样吧,你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开开眼界,也知道你磨刀老人的厉害。”
中年应了声是,而后席地而坐。左手从怀里掏出磨刀石,右手从怀里摸出一把菜刀。
他将磨刀石摆在面前,然后对着磨刀石,张嘴喷出一大口水。
又对着菜刀两面,各喷出一口水,算是润刀。
段誉脱口而出:“一个人能有这么多口水,也算不同凡响了。”
老者在他后脑拍了下,说:“你个小崽子,真是没见识,他这是口水么?他这肚子里面,可是另有乾坤。”
上官倾心连忙冲段誉使眼色,让他不要打岔,看中年人出手。
中年人双手拿刀,他将刀背朝下,从磨刀石这头,快速的推向那头。
在段誉看来,中年的磨刀手法,跟他大理皇宫中的磨刀师父,几乎如出一辙,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不过中年磨过后,平静的湖水,忽然如鱼儿般,蹿起来十几丈高。
数十亩的湖面,像是有成百上千条鱼儿,一起往上猛窜。
中年又磨了一下,那些高低不同的山洞里,倾泻而下的水柱,当即停止不动。
中年磨了第三下,那些停止不动的水柱,居然开始回流。湖面也慢慢平息,复归原状,黑水谷一片安静。
中年慢慢收起磨刀石,还有菜刀,又将它们塞进怀里。
段誉却问:“这就结束了?”
老者一下子懵了,直直的看着段誉,直直的问道:“那你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