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族长和六位族老此时已将这件事上升到家族危机的程度,江明安提醒了他们,这不是简单的家事,涉及到皇权了。
他们也有听闻,皇上是棠儿的师兄,待棠儿极好的,若知道棠儿在家里被祖母苛待,会不生气?
帝王一怒的后果,他们江家承受不起,自然不能让一个后宅妇人毁了江家。
意识到这层隐患后,就不再劝说永安侯家和万事兴、莫做自伤颜面的事了。
颜面与性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他们这些老头还是分得清的。
当下都同意永安侯写文书祭告祖先,当然不可能主动将文书交去衙门立档。
这事说到底还是为云棠以后不被长辈以孝道为由压制、欺负,而做出的一个防范措施,也是警告老夫人莫再去找云棠麻烦的手段。
他们代表家族做出了选择,之后的事情就进行得很顺利。
由永安侯写明事情闹成这样的经过,以及对隐患的担忧,涉及到家族而上禀族里。
而后再由江族长亲自执笔写明此事的危害性,并同意永安侯的请求。
最后,永安侯、江族长和六位族老全都签字画押,文书就写了一份,交与江族长带回族里立档。
这并非对外的什么正式文书,就是防范手段,因此也没多写,以后让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情结果就行了。
若有遗失,事情经过详细、利弊明确,他们在一起再写一份出来便是。
忙完这件事,永安侯才将下月云棠生辰宴和乔迁宴一起办的事说了一遍,先口头邀请了他们那天去长公主府喝酒。
之后,还要写帖子送去各家的。
这么大的事,京城权贵要参加,他们江氏族人当然也要。
也是难得让江家风光的机会,虽不说要谋什么利益,光是去喝酒赴宴,就是很荣耀的事情了。
得知云棠竟然还有自己的长公主府,江族长和六个族老惊讶之后就是惊喜,刚才他们没有做错选择。
若他们在此事上有所阻挠,恐怕也会得罪护国长公主了,以后怎么好相见?
认亲宴时,云棠还唤了他们一声叔公的。
他们江家原本也非世族起身,而是寒门崛起,因此,江族长当时没让云棠唤他族叔祖,而是直接唤的叔公,以显亲切。
离开之前,江族长沉吟了一下,看向永安侯道:“明安啊,我们几个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不如去祠堂,请你母亲来见,总要说说她的。”
不是来前院见,更不可能去松鹤堂,而是去祠堂。
族长和族老们来了,在祠堂指责一个后宅妇人,这后果是很严重的了。
妇人嚣张的倚仗是什么?
不外乎是被宠爱、身份、地位,而养成了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性格罢了。
但女子嫁为人妇,总还是会忌惮一件事,那就是不被家族认可,后果就可能是被剥夺身份、名份和地位。
比如被除族、比如直接被沉塘、比如死后不得葬入祖坟……
就不知道老夫人怕不怕这些了。
永安侯见族里长辈愿意出面约束老母亲,想到今天一早又有婆子来禀他说老夫人一夜气闷难眠,到清早头疼难忍,已经哭半宿了……
既然老母亲打定主意要这么逼迫他,他为了不闹出更多错事也是希望有人来管管老母亲的。
府医每天早上都会去松鹤堂复诊,到底有没有病,府医能做府医,能是混吃混喝的?
中午一盅天麻枸杞红枣炖鸡或是枸杞桂花羊肉羹、下午一盅冰糖燕窝或是燕窝炖梨、晚上还有清淡些的药膳汤。
还有早晚两碗安神清火的药汤。
这么悉心照料下,是她想病就能病的吗?
永安侯也没想到老母亲越发胡搅蛮缠了,也很生气,就吩咐人去松鹤堂请老夫人去祠堂,别让族长族老们等着。
但他却阻止了江族长他们,苦笑地叹了口气。
“还是等松鹤堂那边传出消息再去吧,估摸她会病得更重,起不了身甚至当场昏过去,也去不了祠堂的。”
见他这么说,江族长也不禁皱眉,连族长都管不了了?
“明安啊,若真是如此,你娘恐怕也不适合再出门赴宴了,就让她在松鹤堂安心养病吧。”
江族长重新坐了下来,意有所指地开口。
“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她,一个妇人还敢藐视宗族了。”一个族老不高兴地说道。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无视宗族和宗祠,天地以人立本,人以族为纲。
不然,何谈“光宗耀祖”?何谈“撑起门楣”?就是老百姓都还讲个“顶门立户”呢。
“她去不去祠堂,咱们是要将话传到的。”
“她以贵妇之尊不愿讲究三从四德,也要以侯府兴盛为重,若敢毁侯府前程、伤家族根基,家族是有权代她亡夫休妻除族的!”
“若这富贵风光的侯府已经容不下她无知无谓的心,那就请她去家庙安老,粗茶淡饭有益她回归本心,找回神智。”
江族长几句话,就定论了侯府老夫人的去处。
其他族老们这才安静下来,永安侯心中却是微微泛疼。
他是希望老母亲能想清楚后果,却也不是要闹到这地步,但若今天老母亲真的要以病拒见族里来人,得罪宗族就会是这后果。
他不想老母亲得罪宗族,但老母亲自己能拎得清吗?连宗族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是她会畏惧的?
他心里也担心后果真不是他能扛得起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小厮匆匆跑回来,禀道:
“老夫人得知侯爷请了族长和族老们过来,要在祠堂见她后,就气得骂了一句侯爷不孝子,就昏过去了。”
永安侯挥退小厮,叹了口气。
江族长和族老们齐齐看着他,果然知母莫若子。
但见永安侯脸色不好,眼中藏不住沉痛心情,江族长也叹了口气,无奈道:“不会让你娘走到去家庙那一步的。”
“我们先回去,下午我会让老妻来一趟,将话传到,顺便探个病。”
江族长虽然很气后宅妇人的无礼和无视宗族的嚣张,但见江明安如此,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过。
说到底,他们江氏一族与永安侯府原本就是互相守望的,不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