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出去后，诺大的卫生间只剩下厉夕岩一个人，静悄悄的空间里，水声不断，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温度将他的意识拉入回忆。
那天，米情病房外。
“小岩，丽芬姨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也明白你对情情的心意，但是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你们在一起，对她真的有好处吗？”
“她正处于高中，升学关键时刻，不能被打扰，希望你理解理解阿姨的心。”
厉夕岩诚恳地低头，黑眸被泪光染红，想将整个心托出来，他除了拿出满满的诚意，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丽芬姨，我可以等，等米情考上大学，我再和她谈这件事。”
“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小岩，阿姨也很喜欢你，但我不会同意你和情情谈恋爱，你们不合适，等以后长大了，也不合适，你的身份，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小时候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就希望啊，希望她可以一生安稳喜乐，你既然喜欢她，也不希望她辛苦，对不对？”
“还是先不要联系了，不然情情怕是没心思高考了！”
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只有一拼到底的勇气。
事业他可以冒险，米情不能拿来冒险。
他不知道当时怎么了，浓浓的自卑感涌上心头，明明什么都有了，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他能给米情幸福吗？可以避免她受伤害吗？他也不知道。
冰冷的水花扑打着他的脸，他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些日子，好像太幸福了！差点忘了这些。
如果在一起了，结婚后，她会幸福吗？
婚姻这件事，于他而言，太过沉重。
和米情在一起，是从小一直在心里扎根的奢想，即便现在遇见了，他总觉得美好是暂时的。
他，本就不值得拥有幸福。
不然为什么亲人都离开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习惯了将所有伤感的心绪深埋于心底，他抬眸，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声。
杂乱的思绪涌入脑海里，他再次冲了冲脸，清醒了些，缓了缓神，走出卫生间。
……
聚餐好久才结束，除了厉夕岩和米情，都玩得很尽兴。
厉夕岩醒了醒酒，待酒意完全散去，才开车回去，米情坐在车上闭着眼睛不理他。
沈添舒顺路搭卫来的车回家，卫来开车的空余，时常瞥几眼副驾驶，“舒舒，你和明燃，你们怎么样了？”
沈添舒长叹了口气，“我和他，一直都是朋友啊。”
“我觉得，如果你喜欢他，应该再主动一些。”
主动？
沈添舒某根神经被冲击到，坐起身，“我这样小心翼翼，特别不像自己吧？”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燃他……有喜欢的人了，我走不进他的心，你不觉得明燃和厉夕岩对待感情挺像的吗？难怪他们感情好。”
沈添舒天性乐观，即便感情受挫，也只是淡淡的伤感，只不过她现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放弃这段单恋。
她看向窗外，思绪翻涌，心情也沉重了更多，她开口缓缓道来，很罕见，比平日里更加语重心长。
“我发现，我好像没什么长处，我配不上他，他不喜欢我，也合理，我认！”
“我这个人挺懒的，也没有目标，大学是混过来的，现在工作了，也就是本分工作。我其实已经在改变了，比如工作更努力了，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不成功，也是有收获的。”
卫来很少见到沈添舒自我反省的样子，他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我这几年跟着岩哥在娱乐圈，见过很多拼命的人，他们很优秀，很漂亮，但是我……”低沉的氛围，让卫来有勇气说出口，“我还是觉得和你沈添舒在一块比较自在。”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卫来磕绊地继续说：“所以……我的意思是…哼……是……你……你不用难过，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都不同，只要努力了，只要在成长，只要自己快乐，就是最重要的，你不用成为别人的模样，你有沈添舒自己的样子。”
呼……
卫来停下车等绿灯，他稍一转头，看见沈添舒红彤彤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我……你……不是，我说错了？对不起，我就是心里话。”
沈添舒抹掉三秒钟短暂的眼泪，立刻恢复如常，“小来来，我怎么才发现，你讲话挺有水平的！”她真的被安慰到了，“谢啦！好兄弟！”
好……兄弟？
卫来暗自心塞。
不过不重要了，沈添舒开心最重要。
卫来：“这些年我进步挺大的吧？”
沈添书：“当然！你这样子，还挺像厉夕岩人模狗样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有时候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诶，你们成功人士都这样吗？”
“我算什么成功人士！”卫来在一路谈心中松弛感涌上来，“等我成为金牌经纪人！”
“呦！厉害了小来来！”
……
米情和厉夕岩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到家后，米情扭头下了车，自顾自往家里走。
厉夕岩将车停好，远远跟在她的身后，前后脚进了家门。
米情进到卧室里，就没再出来。
厉夕岩打开客厅里暗黄色的灯，客厅里显得很暗，他从置物架上将那多半瓶红酒拿下来，红酒还是他戒酒前留下来的，从那之后，真的就放在上面，他一口没喝过。
喝酒这件事……
当初戒酒是因为米情，如今破了戒，也是因为她。
他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向米情房间扫了一眼，房间里灯光熄灭，他想应该是睡着了。
他起身将客厅的灯关上，回到原处，借着月光，倒了杯红酒。
困意全无，被烦乱的心绪占满。
有些事情，不能糊里糊涂下去。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戒酒前的酒量似乎失去了作用，他微微醉意上头，左手支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借着酒意也睡不着，他又喝了几杯，多半瓶红酒见了底。
他的头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微闭双眸，凌晨三点钟的钟声响起，然后嘀嗒嘀嗒的，时光继续流逝。
他头有些疼，闭着眼睛，意识微微模糊，不知不觉，身上感觉到有个东西爬上来，那股香气很熟悉，他睁开眼睛，把头抬起来。
看见她，他以为是做梦了。
米情将他的酒杯夺过来，放到地上。
米情嘟起嘴吧，抬手比划了几下，嘴唇微张，“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