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眯着眼睛,注视着空中飘舞的雪花,忽然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我这外甥孙可真有两下子!”
常茂也随之笑了,笑罢之后,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内心不由得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蓝玉:“这么说来,我们私下与外甥的那些往来,老丈人其实早就心里有数?”这话一出,连蓝玉也愣住了,心中瞬间涌现出一阵惊骇。
天底下的事情,果真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这位老丈人!正如他在朝堂上所说,他还没聋,他的眼光依然洞察一切!“这可是个好消息!”
蓝玉仍旧眯着眼睛说:“这也表明老丈人并不追究我们那些琐碎的事情了。”大家顿时明白过来:“没错!确实是这样!真是桩喜事啊!”蓝玉豪爽大笑,“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请那小伙子喝酒吧!”常茂心里焦急:“那我……”
蓝玉瞥了他一眼,不待他说话便答道:“不成!”蓝玉当然清楚常茂的想法。
看到外甥这般出色,老丈人已然默认并打算正式认亲了。常茂满脸困惑:“为什么呀!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要藏着掖着?”
蓝玉的眼神变得深沉些,严肃地说:“我告诉你,无论如何,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保密,直到老爷子亲自打响第一枪,谁都不准抢在他前面!”“这份惊喜是由老爷子一手创造出来的,揭晓答案,也应该由老爷子亲自来揭。”“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抢了老爷子的风头!”
“老爷子费这么大劲布局,哪怕是要祖孙相认,也要让他老人家自己来说。”
“再者,退一万步讲,老爷子到底在策划些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最好别扰乱了他的计划。”听完蓝玉坚定的话语,常茂默默地陷入思考。“明白了。”
蓝玉拍了拍常茂的肩膀:“我知道你着急,但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好!”
蓝玉点头答应:“走,去乌衣巷酒楼请那小伙子出来喝几杯!中午没尽兴,晚上我们好好喝一顿!”“我去!”不等别人开口,常升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到了下午,雪花飘得更大了一些。
朱怀身披斗篷,在院子里欣赏飘落的雪花,菜园旁几枝梅花傲立寒风之中,鲜艳动人,宛如雪中的红梅。
朱怀的目光慢慢转向大明宫的方向,那里会发生流血事件吗?
朱怀并不确定蓝玉等人是否能听进自己的劝告。上次蓝玉出征之前,他曾告诫过蓝玉,那时蓝玉还能克制住战场上的冲动。
但现在,蓝玉打算实实在在地割舍一块肉献给朱元璋,就算他自己愿意,其他的将领们呢?他们会同意吗?正当他思量之际,马三宝快步走来:“老爷,郑国公常升前来求见。”最近马三宝觉得自家老爷真是越发厉害了,登门拜访老爷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这个常家的公子哥儿,比起曹国公李景隆可要强多了!朱怀面带疑惑:“我去瞧瞧!”
他撑着伞走出门外去迎接常升。“见过”
“嘿!”常升拍打着朱怀的手背,“走,乌衣巷酒楼,我们几个兄弟请你吃饭。”啊?
朱怀有些不解。
常升热情地笑了,眼神中带着几分宠爱:“你为我们这些长辈操劳那么多,我们可不是不懂感恩的人。”朱怀一听心中欢喜:“这么说,事情解决了?”“嗯,解决了,走吧!”
两人虽然表面上像是在玩哑谜,但实际上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意思。
朱怀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了。(李李好)“去给郑国公拿把伞。”朱怀对马三宝说道。
常升大大咧咧地夺过了朱怀手中的油纸伞:“走,我们两个人一把伞够用了。”朱怀哭笑不得:“那成!”
他比常升高半个头,自然地接过了伞:“哪能让长辈打伞呢。”常升大笑:“我们家的孩子懂事得很!”
东宫里,朱允炆和他的母亲正在等待,并痴痴地凝望着皇宫内的奉天殿方向。
然而等了很久,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娘,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朱允炆紧抿着嘴唇问。
吕氏额头上也渗出了一滴滴汗水,如果老丈人真的对这些人所犯的罪行置若罔闻,那就意味着朱怀在老丈人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一切!她微笑着安抚朱允炆:“不会有意外的,都察院那边还是有一定能力处理的嗯,一定能处理好的!”“或许,蓝玉他们已经被扣押在皇宫里了。”朱允炆有些期待地问:“真的会这样吗?”吕氏肯定地点点头:“一定会的!”
就在母子俩等待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
吕氏忙不迭地拆开信件,仔细阅读,脸色逐渐发生了变化。朱允炆立刻追问:“娘?”
吕氏的脸上有些僵硬,握着信件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满脸恐慌的朱允炆说:“都察院那边没能成功。”朱允炆脸色苍白,缓缓僵硬,“为什么会这样?”
吕氏看着朱允炆的样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力保持笑容:“不算什么坏事,也不能算是好事,蓝玉似乎开了窍,提前向都察院低头认错,算是功过相抵了。”“什么?”
朱允炆有些发懵。
蓝玉会主动认错吗?这些来自淮西的武夫们,过去都是穷苦出身,如今有了权势,大肆掠夺田产财富,想要让他们有所觉悟主动交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必定是有人在暗中帮着他们!
会不会是大哥呢?吕妈妈摆了摆头:“小孩,别担心,尽管那些人暂时逃脱了灾难,但在老爷子还没决定继承人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呢!”“像蓝玉这样的武士们,早晚都会惹麻烦的,我们不用急,耐心等着就是了。”朱允炆默默地点头赞同:“嗯。”
乌衣巷的酒楼里。
故地重游,朱怀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
他还清楚记得上次,同样是在这个地方,同一个包厢,占城国的大公主胡青璇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不能再沾荤腥。“小兄弟,你笑什么呢?”
看到朱怀痴痴发笑的模样,常升感到有些纳闷。
朱怀赶忙解释道:“啊,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常升疑惑地问:“你小子经历够丰富的,是不是跟哪个女人有关?”朱怀羞涩地笑了笑。
包厢内的人都是在中午刚见过面的熟人,因此朱怀并不觉得陌生。“来来来,咱们一起举杯,敬我们的小英雄一杯。”
在某种程度上,朱怀已经提醒了这些武将,若深入思考,其实是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感激朱怀是很自然的事。
此刻,一群威猛的壮汉笔直站立,手捧酒杯,齐刷刷地看着朱怀。
多道目光投射而来,朱怀并无不适感。
“小伙子,我酒量有一斤,陪你喝,我能喝三斤!”蓝玉豪爽地说,引来大家一片叫好声。
朱怀呆呆地看着蓝玉,又看向周围那些兴奋不已的武将。
许多人已满头白发,但站在那里,仍流露出傲视天下的气势。
他们只是大明开国将领中的一部分,在边关和边陲地区,还有更多大明优秀的将领。
这些赫赫战功的将军们,正是大明敢于进军塞外、踏平胡地的胆识所在,同时也是守护大明疆域、最为坚实的基石。
他们注视着朱怀,朱怀也毫无畏惧地回望他们,内心澎湃激昂!
中午时分,朱怀尚有所思;而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负担。
这一次,完全是出于对大明这些将领的敬佩之情!对他们守护华夏、恢复汉族江山的敬佩之情!
不知不觉间,朱怀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思考的高度,已经被朱元璋所影响,仿佛看待任何事情,都会不自觉地站在掌控者的角度去审视。
如果是平民、儒生或士绅,他们断然不会产生这样高度的思想境界!
朱怀提起袍袖,慢慢举起酒杯,目光掠过这些武将,举杯示意,表示敬意。“应该是我向各位敬一杯。”
“各位都是大明的栋梁之材,为了这片土地驱逐异族,恢复我汉族的江山!”“各位都是大明的重臣,立下了赫赫战功,却只能身穿锦衣夜间出行!”“各位都是大明的英雄,未来的日子,还需要你们肩负重任前行!”“我的酒量只有二两,今天和各位共饮舍命之酒!”说完这番话!
顿时,雅间内鸦雀无声!
在场的可都是经历过生死的大明将领,这样的话语他们实在难以说出。
语言是一门艺术,朱怀将其运用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那重重的“舍命”二字,直接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在座的众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听过了太多虚假客套的话语,但此刻,却深受触动。“好!”“痛快!”
“太符合咱们的性情了!喝!”“不醉不归!”
随着朱怀的话语落下,雅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酒杯交错,烛光摇曳。
外面飘起了雪花,饮酒至酣畅时,总会让人感觉热气腾腾。
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一股沁人心脾的寒风随之吹进屋内。
秦淮河上,几艘移动的画舫正缓缓行驶,画舫上的灯光摇曳,几位书生站在船头,与莺莺燕燕的歌女们谈笑风生。
朱怀不由得感慨万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北方西域的战火不断,这些读书人却仍旧沉溺于享乐之中,哎,这就是大明的读书人啊!”他这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蔑视。
雅间的都是糙汉子,听到朱怀这样说,都纷纷大笑。蓝玉尤为张扬:“靠他们,大明早就亡国了!”“一群废物!”东莞伯微微不屑地道。
“一帮烂货!”常茂也跟着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声严厉的斥责,“尔安敢轻吾儒人?”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三个四名白发老者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朱怀立刻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语确实有些过分。
他连忙拱手道歉:“夫子请原谅,小子酒后失言,并无轻视读书人的意思。”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瞪着朱怀大声喝道:“你这算酒后失言?分明是从骨子里轻视读书人!”“小小年纪,品行就这样,山外青山楼外楼,你以为大明的读书人都是宋朝那种无耻之徒吗?”“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竟敢妄议读书人,如此狂妄自大,你有何颜面立足于世?”朱怀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蓝玉拉住朱怀,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身后。“嘿,你以为你是衍圣公孔夫子不成?”
蓝玉冷笑,你说我怎么样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个糙汉子,但你要欺负我外甥孙,那就没门儿!“你一大把年纪了,一只脚都快要迈进棺材了,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小孩说错话了?下面那些家伙就好了吗?我们在西疆出生入死,他们只知道在女人肚子上醉生梦死!”“我们孩子说的有什么不对?”
蓝玉骂完之后,常茂也跳出来说话,指向衍圣公孔夫子破口大骂:“你个老家伙吃闲饭,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我们孩子都已经道歉了吗?你还得理不饶人,而且你有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