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身穿青色长袍，高束马尾，发尾带着几缕青色的少年半蹲在赵羽尸体前，收回手，微微摇头，“已经死了。”
    看起来还没有人腰高的四五岁红衣小姑娘闻言没有情绪波动，她盯着还在运行的暗红色结界。
    抬手轻轻一动，那长枪便穿破结界，把洛伟钉在已经焦枯的树干上。
    别墅损毁严重，俨然一片废墟。
    “有我在，不需要你再燃烧魂魄维持结界了。”
    洛凡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清醒。
    心脏被刺穿，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此时此刻，看着两个打扮奇怪的人，和钉在树上一动不动的洛伟。
    他想，或许援兵到了。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
    或许是即将死亡放大了他的情感，让他无所畏惧。
    也或许是目睹爷爷和十三个人惨烈的死让他疯狂。
    他对着眼前模糊的两个人影大吼出声。
    “如果你们早点来……他们就不会死了……”
    小女孩右眼中赤红莲花盛开，眨眼间已经知悉前因后果。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洛凡，“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她身上有火焰燃烧，带着怒意。
    洛凡终于看清楚了两个人的样子。
    那个红衣服的小孩，梳着莲花髻，身上燃烧着赤红火焰，一看就不是凡人。
    他脑子有几分清明，想到了神话传说里的哪吒。
    原来神明也真的存在……
    “我知道你是神明！神明不就该庇护世人？你们吃人间的香火，享受人间供奉，难道不该铲除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
    “你为什么让他们杀了我爷爷！”
    “你们还是神仙！为什么连我爷爷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你们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啊！我爷爷他明明那么善良，他一生没有做过恶事，他还培养出了一个缉毒警儿子，为人民做贡献！”
    “为什么世道不公，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你们见死不救？不早来一点！”
    “只要你们早来十分钟，我爷爷就不会死，他们也不会被变成我爷爷的魔鬼杀死！”
    洛凡对着两个从未见过的人咆哮着。
    他控诉命运为何不公。
    他指责神明见死不救。
    他无能为力，救不了爷爷，为什么能救爷爷的人却不救爷爷？
    小女孩和少年沉默的听着。
    等洛凡终于哭够了，小女孩才冷漠开口。
    “廖长夜告诉你了，你爷爷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你爷爷的是堕神，就在不久前，我已经杀掉了堕神的真身。”
    “我虽然是神明，但我没有受过你们的供奉，我也没有吃过香火，我不欠你们的。”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不是你拦住廖长夜杀你爷爷，他们十三人就不会死。”
    “是你害死了他们，你身上背着十三条人命。”
    “即便如此，他们身为军人。也尽力保护你这唯一在场的群众，唯一的人民，愧对他们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们的任务是杀掉被污染的人，是你让他们任务失败，搭上了十三条人命。”
    “洛凡你是罪人！”
    洛凡呆住了。
    是啊，一开始他们就说了，爷爷已经异变了，如果不杀掉，会伤害别人。
    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可他不管不顾选择爷爷，如果他听他们的离开，他只是失去爷爷……
    他们十三人不会死……
    可他留下了！
    是他害死了他们。
    洛凡手边摸索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廖长夜的短刀。
    他眼睛一亮，既然我害死你们，我就把命还给你们！
    他举起短刀就要自裁。
    小女孩却踢起一颗石子打飞了短刀。
    洛凡崩溃了，“你为什么要拦住我！该死的是我！不是他们！”
    小女孩话音冰冷，“你死了他们就能活了？他们十三条命换来的你此刻活着，你欠他们的，你该做的是替他们活下去，不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洛凡捶地痛哭失声，“可我爷爷已经没了……”
    “你爷爷被污染，是堕神的罪，我若是你，就好好活着，以后杀尽堕神，为他们报仇！”
    “当然，你也可以恨我见死不救，等你有能力，也可以来找我寻仇！”
    洛凡如此激烈的情绪，残破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此刻几乎昏过去。
    小女孩只是一挥手，洛凡便又清醒过来。
    “洛凡，这个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干净，它残忍而冷酷，你只是个普通人，有无数人为了你们普通人安稳生活而负重前行。”
    “就像为了保护你死去的十三个人，可你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们是无名英雄，历史的丰碑甚至不会记得他们，人民甚至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可无所谓，他们有他们的信仰和使命，他们心甘情愿。”
    小女孩指着洛伟，“甚至它，我也可以随手杀掉，然后抹去你的记忆，你甚至不会知道你见过我。”
    “但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有一件事此时此刻你要去做，那就是拿起刀，去杀了占据你爷爷身体的【污秽】。”
    “你爷爷生前善良，死后也不该背负罪孽！”
    洛凡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他爬过去捡起了短刀，一步一步走近洛伟。
    洛伟之前被禁言，此刻小女孩解开了他的禁言。
    他便立刻求饶起来。
    “凡凡，我是爷爷啊，你别被那妖女蛊惑，她才是妖魔，她在蛊惑你弑亲啊！”
    “你不能做，弑亲杀爷，那你就是罪人了……孩子你不能啊……”
    洛凡低着头，“爷爷，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刚才你说，我爷爷已经死了……”
    他说着，抬起手，短刀在洛伟胸口比划着狠狠刺进去。
    甚至因为脱力，他双手握紧，一寸一寸捅进去。
    他满脸是泪，“你杀了我爷爷，我要为爷爷报仇！”
    短刀是专门为了击杀【污秽】而准备的。
    刺入胸膛的一瞬间，洛伟仰头大吼出声，漆黑色从他头顶涌出，在头顶形成一个虚幻的黑色人影。
    人影咆哮着，想要冲向洛凡，却在眨眼间被一团火焰吞噬殆尽。
    那人影消失，短刀也消失了。
    长枪只杀妖魔，不杀人。
    所以在【污秽】消失的瞬间，长枪便消失了。
    洛伟的身躯滑落在地。
    洛凡抱着尸体痛哭，“爷爷，我带你回家……”
    少年察觉了什么，轻声道，“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小女孩撇嘴，“我还不算来收拾烂摊子啊！”
    少年轻笑，“你收拾完，他们扫尾，不冲突。”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看洛凡已经昏过去了，懒得再理，转身离开。
    随着身形消失，两句话随风消散。
    “他这个年纪，受这么大打击，会不会毁了啊？”
    “如果他就这么毁了，那确实难当大任……不要也罢……”
    远处救护车和几辆车一起驶来。
    很快李老师和冯晨几人进了院子，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昏迷少年。
    少年怀里还抱着面目全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