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神骁盘古城东升洲,应天府琅天院内,位属神骁外交会馆中。
因为神白须的行踪暴露,再加上西方终焉管理部门的介入,在神骁身在世界政府的诸众的建议下,骁卫不得不接待暂任终焉外交部长的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也因为卡捷琳娜的介入,导致上御执在对待削山之乱的过程中,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时间。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点朱砂不足以限制想要一探究竟的终焉外部外交人员,尽管骁卫只接待了卡捷琳娜,但问题依旧复杂。
而此刻,身在云堂的卡捷琳娜正端坐于棋盘之前,与之对弈者,点朱砂尔。
她柳眉月眸,清逸芬雅,身着云裳白袍,上绣云鹤展翅,似腾宇九霄,翩翩神俏,亭亭玉立。
她一头火红长发披在肩头,搭上那云鹤袍,好似雪中红梅,美不胜收,发如泼墨,竟盘踞于堂上。
神骁素有长发及腰之说,而眼前卡捷琳娜一头红发已是撒于地面,如牡丹盛放,唯美之盛,若痴若醉。
她举棋不定,却神色自若,棋盘上白子步步围困,身陷囹圄,已是败局已定。
她先是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转而又在棋盘中拿起一枚白子,放置在棋盘之外。
让贤,也称之为,认输。
点朱砂只是一笑,并没有因为赢过眼前这位维序之七而有丝毫骄傲,因为眼前这个人本身并不懂得如何下棋,这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但凭借自己的思维,也是与点朱砂稍微周旋了一段时间,也算尽心尽力了。
“朱先生手段高明,幸得指教,不胜殊荣。”
卡捷琳娜拱手作揖,微微一笑。
点朱砂微微扬眉,她岂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卡捷琳娜女士是指神白须暗度陈仓入神骁一案吗?那并非是我一手谋划的,您这么说就冤枉人了。”
点朱砂神色自若,不动声色,慢条斯理。
卡捷琳娜当然明白点朱砂只是一个打下手的,真正致使这件事情发生的另有其人。
其实她并不在乎神白须究竟因为什么答应神骁的,但目的,她很清楚。
“虽然我不知道贵国用了什么手段要神白须顺理成章的成为骁卫执事,但其目的归根结底一定是为了终焉柱。”
“后者不仅仅是终焉的财产,更是全人类的,贵国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太沦丧道德了?”
看着棋盘白棋被黑棋团团围困,卡捷琳娜心沉如水,可她所说,却如石破惊天。
顺理成章这个词用的非常好,不仅在道德上谴责了神骁的为事风范,还在人道主义上抨击了神骁,可谓双重打击。
“我不知道终焉对我骁骁卫地煞阎罗有什么意见…但,我骁好像也并未有得罪贵组织吧?为何要血口喷人呢?”
“您所说的神白须顺理成章成为骁卫一事…”
砰————!
卡捷琳娜猛的拍在棋盘上,震得棋子纷纷崩离棋盘。
“贵国好不知羞耻!竟能空口说白话,如此破绽百出的谎言竟能编造!”
“你骁破军周登楼,原我终焉维序者之四巴伦尔斯·狄耿,兼任双重身份,以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同神白须的灰色关系进行交易,以骁卫阎罗身份以邀入骁。”
“名义上是说为请入邦,纳揽贤士,是为弃公投私,以谋国事。”
“你骁包庇国际罪犯,甚至还助其躬政,以公徇私,罪不容诛!”
卡捷琳娜怒不可遏,句句诛心却也句句证据确凿。
神骁作为理亏的一方,点朱砂选择装傻充愣也合理,只能说对方是卡捷琳娜才会如此,换做其他人,恐怕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可点朱砂的表现,泰然自若,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幕。
她只是收拾棋盘,直至将所有散落在外的棋子尽数收回放于棋盒。
“卡捷琳娜女士当真要做那除恶务尽者?”
点朱砂眼眉含笑的问道。
“……他在哪?”
卡捷琳娜竟却犹豫了。
她并没有以官方的语气询问神白须的下落,也没有要骁卫以追捕通缉犯为由去抓捕,看似自若淡定的表面,似乎也迫不可奈。
点朱砂仍旧不紧不慢,她将棋盒慢慢叠放在一起。
啪嗒————!
突然,卡捷琳娜大手一挥直接将棋盒一掌抽的破碎,棋盒破裂,盒内棋子也有不少颗被震碎。
对此突然的暴动,哪怕是点朱砂也有些惊愕,只是她很快反应过来。
而卡捷琳娜却已是早早站起身来,她一头红发垂落大腿根,她皱着眉头,神色迫然。
而点朱砂也大致上猜到神白须和卡捷琳娜或许有些恩怨,至于这其中的虚实,她不得而知。
“即便我告诉您神白须征御的下落,仅凭您一人,能带走他吗?”
“整个终焉组织同神白须对峙将近两年,几乎在所有战役中都处于被动,您刚才三言两语就想推动骁卫缉捕神白须,这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我知道您怀有私心想见神白须,可我要告诉您,他如今身在宝川,身中剧毒,人之将死呢?”
点朱砂起身走了几步,看向堂外。
闻之,卡捷琳娜瞳孔骤然收缩,衣袖内手指颤抖,可她又转而一想,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又变作之前的神情自若。
她抬手,破碎的棋子竟一一复原,安然落袋棋盒之中,她转身看向点朱砂。
“白先生?您不是在半宝川执事骁卫饕餮城区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伏云龙庭内,金簪独坐中堂,斟茶品茶,见神白须来,嫣然一笑,起身施礼。
可金簪却转而眉头一皱,似感异样,她马上抓住神白须的右手,左手托起右手食指中指摁在他的手腕脉搏之上,转而神色惊异。
“您中了白下霁的毒?”
神白须挑眉。
“你还懂医?”
“毒已入骨,侵蚀五脏六腑,脉络断塞,恶劣无比。”
神白须对于金簪的所做也许并不懂,可这种行为在神骁民间,乃至神骁大陆上任何一处都是司空见惯的。
此为,把脉。
通过对患者筋脉,骨骼,血气,筋络,小到血管大到五脏六腑。
医术初出茅庐者,可循序渐进,探听虚实。
医术大成者,可探真问实,钻其深究。
而医术高超者,仅凭患者面色便可识别其身,内定其理。
身怀青囊者,可以试其脉,听其心率,洞悉其身,乃神骁古代创作的诊疗之法。
金簪仅凭摸脉就能断定神白须的身体状况,且在短暂时间之内摸清其走向,已然是医术大成者,必定身怀青囊之术。
“先生好不自爱,身负大任,岂能不知自保?”
“前阎罗之死,虚是削山八宗围攻力竭而死,实为白下霁之毒所致,您怎能不知?”
“我闻骁卫一再叮嘱,先生莫作逞强,何至于此?”
眼见金簪眉头都挤成一个川字了,神白须只是笑笑。
他伸手抚平金簪眉心,后者展眉错愕,却又有些羞赧。
“诸如这类老妈子的言论我这些天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本以为姑娘必定能知我意,奈何亦是如此,心凉啊心寒啊。”
神白须佯装悲愁,手作拳状砸在掌心,好似肝肠寸断。
金簪见状,没好气的伸手刮了下神白须的鼻尖。
“先生花言巧语,好不知耻。”
神白须只是咧咧嘴。
“我来是想见一面李先生,不知可在?”
神白须已是金簪边走边说,而后者并没有走的打算,只是拱手作揖。
“李先生托我,说今天神白须必来找他,就请您到后庭湖心一见。”
神白须诧异,李世卿知道自己要来?
和金簪寒暄几句后,神白须错身前往后庭,金簪转身注目直至神白须身影再看不见。
而恰在此刻,于侧堂内的银簪缓缓现身,两者对视,后者点了点头。
后堂,已是雾气纷纷,依稀可闻湖水潺潺之声,聆听悦耳,心静栖栖。
走过廊道,神白须登上小舟,驾舟而行。
那一叶扁舟随风而动,直直向着湖心水亭。
扁舟停畔,神白须登亭。
庭内,一披发如瀑,端坐女子静候多时。
此人气态沉浮,如萍风芦苇,悠悠自然。
近看,她细眉凤目,金瞳烁烁,天媚妩然,难喻方物。
这女子正是先前水亭神白须一句无心调侃而换来开江一剑的抬剑,此刻她婷婷而坐,闭目养神,似乎已经静候多时。
神白须纳闷,说好的李世卿知他必来呢?
“你中了毒,而且,毒已入骨,假以时日若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你很狂妄,并且骄傲,神骁同削山之乱延连千年,盘龙会政纷又是上御家事分歧,你合纵连横,求死之道。”
“你来,是问李世卿纵横之策,也是制敌之策,可惜他不见你,你心中疑惑也就止步迷惘。”
话语间,抬剑缓缓起身,而在他起身之后,水亭荡然无存,整个湖面的雾气在顷刻间被驱散,两人置身湖面,她赤足而立。
她抬手一点,一粒水滴升腾,屈指一弹,撞入神白须眉心。
神白须伸手摸了摸眉心,眉头一皱。
“李师托我,赋之人情,你心中疑虑可问我,我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抬剑双手负后,好似居高临下,气态凌凌。
神白须虽然不知道李世卿所做为何,但是委托抬剑委实有些奇怪,并非神白须信不过抬剑,需知眼前这位,可是盘龙用来杀他的最后一手。
神白须退后一步,郑重拱手作揖。
当前局势,削山七宗已经尽在掌握,神白须可以凭借自我推演而预算自己的下一步。
他孤身对峙终焉久矣,深知未雨绸缪之策的重要性。
而如今他身中剧毒,能够久战的机会不多,所以,他的问题必须直接,且必须接近他所推测的目标。
神白须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大胆,眼神一直看着水面。
他之前之所以出言无礼,为的只是一探抬剑虚实。
得知眼前这位在神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也就不再那般无忌,相反,神白须也是一个相对保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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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白须看着水面迟迟不言,抬剑也不心生烦躁,就那么静待下文。
“削山八位上宗,哪个必杀,哪个不能杀?”
这一张口,问的问题哪怕是抬剑也都眉头一皱。
眼下神白须已成众矢之的,身中剧毒就代表神白须深陷被动,一旦纷争再起,他就被迫被逼上矛头。
削山本就知道他神白须被当刀使这件事,也知道神白须一人入川必定胸怀沟壑,杀他必定是对峙骁卫的最优选。
而他的这个问题,特别废话,却又奇怪。
明明深陷泥沼,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感觉,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削山堰星众万离,当世剑豪,气动风云,其智其道,皆不在周登楼之下。”
“他一人便是南地剑林之最,树秀于林,泽物同生,对神骁神往已久,且慕名离玄机老剑神之道。”
“檀星高沅方,生而含玺,天威之道,其心其志,纵横南地六川三十三洲,可比穿林雨。”
“这位怀志天地,对命圣心向往之非凡,之所以蛰于削山,所求并非名誉与权贵,而是渴望解放他那朝思暮想的故土。”
“斗星青愈方,其才天斐,其文至圣,其道无延,乃大至大归,胸怀天下而树民于心者尔。”
“这位命定成圣,除非与之大道相冲,否则不可为敌。”
“然而耳目闭塞,志所求却不达,所以画地为牢,对于削山同神骁两座天下之间,左右难定,但,他只是看不清,并不是不懂。”
“余者皆可死。”
从抬剑三言两语之间,神白须顿开茅塞,拨云见日。
其实他本身对于削山这个组织内部的众人,定位并不复杂。
一开始,凭借第一感,众万离,刘振奇,高沅方,这三人,是对神白须威胁最大的,如果排除同李世卿的约定,神白须会先杀白下霁。
其余人皆触不可及,不是做不到,而是缺少最直接的时机。
神白须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暗算了些斤两,才堪堪抬头。
他拱手作揖,深鞠一躬,准备转身又停了一下,他张口却又闭上,再次看向抬剑时,相比刚来的迷惘,非常清明。
“小子谨记在心,有得先生指教,不胜殊荣。”
“此一问足矣,再无他,不多叨扰。”
神白须作揖再作揖,足见郑重,而在他对面的抬剑却莫名皱眉。
轰————!!
在神白须转身欲离开湖心时,整个湖面好似镜面一般瞬间破碎,而在那空洞的黑暗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神白须一个不着,滑落而下,他抬臂一振,竟好似有气无力一般,只得抓住边缘。
很明显,自踏入这个湖心的那一刻,他就落入了抬剑的领域之中。
这领域遍布千里,堪称一座小千界,可神白须自踏入的那一刻,都丝毫未察觉。
而现在,他似乎也受到了某种限制,无从调动魔力,好似彻底变作一个普通人。
仅仅是刚刚的跌落,就摔得神白须臂膀脱臼,从这一刻他就明白,这领域之中不仅仅有着限制,更加削弱了他的能力。
只见身后抬剑迈着步子踏空而行,来到神白须面前,居高临下。
她抬起一只脚,直直踩在神白须肩膀上,后者身体再一沉,竟从右手臂开始出现裂纹。
神白须并没有感到疼痛,却嗅到了死亡弥漫的气息。
“人道剑成剑者,可画地成寸,自封为圣,领域之内,方圆皆失,于此间之内,我即是天道,我即是轮回。”
“尔等,尘埃尔。”
“这一点,周登楼没告诉你吧?”
抬剑戏谑着加大力度,硬生生把好不容易支持住身体的神白须踩下去了,只是后者好似冥顽不灵,仍旧向上攀延。
眼见如此,抬剑干脆直接一脚踩在神白须头顶。
一脚下去,神白须只感觉神魂分裂,天地颠倒,右手直接脱了下去,只剩下左手抓着湖面。
嗡————
哪知抬剑仍是不肯饶人,一脚踩在那左手上,裂纹开裂,而在她左手中,一缕金丝凝结成剑,直直抵着神白须眉心。
“关于人人传颂你神白须为破局之人,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你入神骁不过半月,所求太少,所为甚多,而所图,更是不为人知的大。”
“出云肉眼凡胎,识不出你这狼子野心,李世卿与你有缘,一线可牵,为了他那心中之愿携盟于你,我料必如此。”
“盘龙引狼入室,骁卫更是不计后果,殊不知千载求道一朝成圣,削山贪图过大,千年因果冤冤相报。”
“到头来,这些事竟轮到你这么个外人操刀。”
“你一西方罪首,蛆泥狗爬之徒,也想凭着这份黄金绳直通天门?”
抬剑一言一语句句诛心,不愧文人执笔,杀人不见血。
神白须看了一眼身下的深渊,咧嘴勉强一笑,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抬剑,看着他那近在眉睫的金剑。
他直视抬剑,比之前水亭来的更大胆,抬剑眼睛一眯,金剑刺入眉心毫寸,裂纹撕裂。
“先生不愧神骁四甲子无敌,见闻超然,神骁万万年,何其高深?”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瞧不起我,杀我这种人对你来说就好比碾死一只蚂蚁,四甲子的岁月如梭,我这种人您见太多。”
“不过是不甘传承万年的神骁最后要凭一个外人协政,不忿那群高坐庙堂的酒囊饭袋而已,您才是真清高。”
神白须深以为然的笑道,好似完全不在乎那刺入眉心的金剑会在下一刻要了他的命。
神白须所言不虚,却也只说对了一半,抬剑瞧不起那些庙堂执众是真,而想杀他,也是真。
“哼。”
抬剑冷哼一声,不屑。
“说的真慷慨,你以为这样就不用死了?”
金剑丝丝缕缕刺入神白须眉心,裂纹扩大。
“杀我,你必后悔。”
神白须肯定的说道,他看着抬剑,阴沉锐利的瞳孔之中满是坚定不移,以至于,让抬剑都有些疑惑。
“杀你,如烹狗宰鸡尔,何悔之有。”
神白须丝毫不在乎抬剑的言语讥讽,只是咧嘴笑着。
这下,抬剑皱眉。
“你受制于盘龙,应允出云一剑,这一剑,只能对不能错。”
“你剑锋浑浊,剑意参差,且,身负顽疾,不为人所致,天道尔。”
一语,抬剑如遭雷霆,她手指一颤,险些刺死神白须,她眉头越皱越紧。
“说下去。”
她沉沉道。
“你太强,天地不容,万物以你为克,你虽鸿运齐天,却难容天地,一道所极,朝如萍苇,风中飘摇。”
“你不愿成圣,却无处栖身,虽登峰造极,奈何人力有限,这桎梏之身约束了你,因此你另求他路,登顶之后循环往复。”
“可对?”
“嘁…”
抬剑收剑,眉头舒展,神色似乎无奈,却又有些不耐烦。
神白须说中了,虽然抬剑也不清楚神白须究竟怎么察觉的,但是他有那个能力,抬剑就不能杀他。
她不肯定是不是李世卿私下指点,但她可以肯定,李世卿必不会如此泄露天机,他那种人,不会在乎这种事。
抬剑很强,是太强,强大到她能够成为天地的天敌,克星。
因为不容于天地,她的一举一动,牵引大道之极,被神骁整片天地制约,倘若她离开这片天地,便会被整个巴古斯大陆制约。
如此,她不得不画地为牢,说是无敌四甲子,其实只是单单的四十年。
因为其余时间,这位,都于须弥之间飘忽不定。
既然连天道都无法奈之如何,那,神骁的圣人们呢?
因为抬剑已经超脱于天道,便不在大道之内,她已经已成一道,别于众生。
嗡————
湖心重聚,神白须重新站在了湖面上。
他看了看手臂上正在慢慢消失的裂纹,又用手指摸了摸眉心,不知道是不是在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你还可以问两个问题。”
抬剑重新迈着步子走回了刚刚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她之所以不杀神白须,一是因为他有李世卿重任在身,二,是他懂晓天道,知命知运,抬剑不能杀他,否则便会受到天谴反制。
即便她不怕那所谓的天谴,可为了一个区区神白须征御,根本无关紧要。
再者,神白须身中剧毒,不久将死,根本不值得她出剑。
“我所有的问题,已经在刚才问完了。”
神白须拱手作揖,笑道。
抬剑再皱眉,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也懒得再开口去说,对于眼前之人,她说不上厌恶,却也讨不起喜。
因为他太聪明,太醒悟,太自我,这种人永远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什么位置。
所谓的知己知彼也不过如此,至少,神白须相当有自知之明。
“姑娘险些坏我大事,我于情托你,姑娘却屡次剑走险招,好不自重。”
神白须辞别抬剑后,抬剑依旧独坐水亭,而在此时,自虚无之中走出一位黑衣儒雅男子,他微微皱眉。
抬剑看着手中金丝缠绕,以及掌中在刚才领域之中取走的某人的头上神元。
金丝来回缠绕,透过那团神元丝丝转转。
所谓神元,在神骁,指的是一个人的三花聚顶,为天地人三花。
而这三花,指的是,聚气,化神,还虚。
所谓聚气,于人至于天地,以气纳身,变通游走,以此才能探人不可探,知人不可知,乃人之极致,用以触碰大道的触须。
所谓化神,便是通神,在人能够凭借气之一力接触这天地之间的大造化之后,便可摘云采雾,觅风寻雨,便可敕火呼雷,以通万法而归一,而这里的归一,便是人。
所谓还虚,便是超脱,其中玄妙,无以言论,其中精妙,不可言说,只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能够令淤泥之躯褪尽铅华,意为涅盘。
而在这三花之中,又有五气朝元之说。
人之灵气,一阴一阳,一乾一坤,一天一地。
而人之精神,是为元气,而元气,自内而出,自内而源。
这其中可分为,金,木,水,火,土,相生而相克,因此神骁古人乃揉以调和而动之神意。
神骁人以为,所谓三花五气便是人之根本,前者是人能够接触大道的触须,而后者,让人向内探发。
也因此,神骁自古以来皆相信,智者向内寻求力量,以自身而调和天地,是为乾坤腾挪,我为大道。
而抬剑手中的神元,便是三花天地人之中的人花,这摘走的,乃是神白须所持大道造化,这无异于杀人父母,不,比杀人父母还要歹毒。
“你那一剑不单单截走了神白须顶上三花中的人花,更折伤了地花,坏了他的气府,无异于挑了龙筋。”
“如此还要不够,还要阻他的二气,让金木相克,火土相杀,加快了毒素的遍走,何等歹毒?”
李世卿大袖一甩,怒气恒生,这位千年间都不曾同人动怒的天下第一谋士,如今却也失态,可这也足见其对神白须的重视。
“先生莫要唾我歹毒,若不是先生泄以天机在先,告诉神白须以引天谴杀我,又何必遭此横祸?归根结底,错在先生。”
“再者,小女子只是受先生所托,于一人情尔,我可以不杀他,却也没说不会害他不是?”
抬剑收去那人花神元,起身直视李世卿,后者皱着眉头,眼睛微眯。
“这个人不能死,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接手这局面也不希望有谁能折了他分毫,只是碍于殊途不同道,草草罢了。”
“可却也非姑娘算计得了的,你所为究竟有无立场我不在乎,他神白须要是真因为你这一剑折了……”
“我就要你的命。”
闻言,抬剑眉头一皱,惊异非常。
她很难想象李世卿竟然会为了一个才不过一面之缘口头之交不过几句的神白须而如此破道。
更难以想象,一个活了千年,坐看数十座王朝兴起衰落,哪怕是连圣人都不能奈之如何的老怪物会和一个只知道抬剑杀人的小辈争高下较大小。
“那先生就走着瞧吧。”
说着,抬剑毫不在乎的踏破虚空,行于须弥之间。
独留那一袭黑衣独守空亭。
而李世卿抬手一挥,霎时间拨云见日,本波澜潺潺的湖面竟静若明镜,他面色和煦,清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