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听着褐哥在对面长篇大论，她能明白褐哥说的下手不能太重，可是，“可是行哥不救我的话……”
    她就要出事了。
    难道救人还错了吗？
    “他应该救你。”褐哥拖长了声音：“不管是出于道德还是出于什么，于情于理，他看见了就应该救。”
    “但这事就和碰瓷一样，救和不救都不一定是正确的，问题在于怎么处理过程。舟行那样简单粗暴的处理过程才是大问题。”
    事实上，褐哥很欣赏舟行的选择，但从经纪人的角度上，并不能认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
    “舟行这个人，看不清他自己。”
    “他有最基础的道德和底线，所以他一定会救你。但除此之外，就像被人随意揉搓的面团子，对自己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妥协完全没把握。”
    “在事业上尤其如此。他有他自己必须达成的目标，也肯埋头努力。但是他就是不会和人盘盘道，不说抢，好歹争条路走。说好听点叫没野心，说难听点他就是对自己没盘算。”
    “明白了吧？”褐哥对海燕摊牌说：“你自己这些天应该也知道这个圈子长啥样了，这种性格什么时候才能出头还用我说吗？”
    “不过，如果你觉得不需要，那你也可以不按我说的来选。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吧。”褐哥沉吟了一会，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褐哥手底下的人多，能平均分给每个艺人的精力有限，大多数时候都需要艺人自己做选择，因此艺人的决断力显得非常重要。
    海燕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又在柚子树下的木藤椅上躺了会，脑袋里一片乱麻，直到舟行悄无声息来到她旁边，“吃饭了。”
    海燕像惊起的雀鸟一样从藤椅上弹起，看见被吓到的舟行她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行哥，我刚刚在打盹。”
    “......吃饭了。”舟行重复了一遍。
    “嗯。”海燕低着头，紧跟着舟行来到屋内。舟行回头看她时，她才抬起头来，眼睛里有几分无措和迷茫。
    “......”这模样和眼神才是他之前见过的。
    她这段时间怎么变化这么大？
    舟行抱着这样的疑问安静的和海燕吃完饭，吃饭全程都是海燕在找他说话，舟行用最简单的话回答。
    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要扣钱。
    直到海燕去收拾完碗筷，坐到单人小沙发上时，舟行才主动问第一句话：“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啊？我挺好的。起码上路了。”海燕局促地捧起一杯茶。
    茶杯是只稍微有些歪斜的兔子茶杯，工艺看上去比其他要粗糙很多：“哥，这也是你做的吗？”
    “......嗯。”
    “这是给谁的？”舟行不像会需要这种可爱杯子的，海燕端详着粗糙中透着凌乱的杯子，好奇地问。
    “......”舟行默然，然后认真回答她：
    “送给小朋友的。”
    “小朋友.....”海燕顿悟了：“门口黑板上的吗？那些是小孩的字？”
    “对。”
    海燕继续问：“所以行哥你院子里在做的是秋千？”
    这种大物件也可以许愿吗？
    行哥.....人是不是太好了？
    海燕都不敢想，小时候要是自己能收到一个手工做的大秋千，她会有多开心。
    “这个杯子，那个女孩子没来拿吗？”海燕双手捧着它问。
    舟行沉默了会：“嗯。”
    “这个杯子我做不好，也不能给。”
    看着杯子是发挥失常的痕迹，海燕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哥你一只手做的？”
    舟行点头。
    海燕低下头思考，一只手做的，也就是在行哥打人的事情传出来后做的。
    加上门外那些热闹但陈旧落灰的装饰......
    恐怕是舆论起来以后，小朋友就没来过了。
    自然，这个兔子杯也不会有人来接。
    “对不起，哥。”海燕头更低了：“是我的错。”
    舟行说：“和你没关系。”
    海燕好不容易养长的指甲抠着自己腿上的肉，“是我的失误，才导致你现在变成这样。”
    海燕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周围，浓郁到舟行也能看出来。但他不擅长安慰，只会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但海燕的情绪不是舟行这种苍白的安慰能抚平的。
    舟行使劲回想自己安慰人的经验，没有。
    他一向是不会说话的人，这种事情对他太难了。
    他只能回想自己认识的，会说话的人，想想他们有什么快速安慰人的方法。
    沉默了一会后，他对海燕说：“你现在去给媒体公开事实？”
    “？”海燕愣了下。
    “这样我们 ......呃，这样我可以恢复清白......只需要牺牲你自己......”说到后期，舟行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梗塞。
    他看见海燕呆愣住的脸部肌肉，咬咬牙磕磕巴巴的把话术说完：“你想这么结束吗？”
    这一招果然有效，海燕人都傻了。
    她从来没见过舟行说这些话。
    在她的印象里，这话舟行根本就不可能出自舟行的口中。
    “行哥？”
    舟行比海燕还紧张：“救你是我的选择，牺牲来牺牲去，到头来做无用功，对我们都没有必要。”
    舟行坚信日久见人心，只要他足够真诚，有朝一日即使海燕不说出真相，也会有平反那天。
    “既然我们当初商量清楚了，你就不要再为这件事伤神，认真走你自己的路。”
    舟行的声音低微而坚定：“我也会继续走我的路。你放心，没什么大事。”
    走得稍微辛苦点没关系。
    对于舟行来说，他反正也接触不到什么舆论，那些话对他的伤害几乎没有。
    只是门口冷清了点。
    这回轮到海燕沉默了。
    当初褐哥和行哥在打人这件事上讨论过，能不能公开真相。但海燕刚刚进圈不久，连发展方向都还在观望。
    行哥说不用，褐哥当时也就按他的意思做了。
    但是，还有行哥不知道的第二步。
    行哥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是褐哥炒作上去的结果。
    那些抓着他打人不放的营销号，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褐哥的安排。
    “哥，我暂时......不能公开。对不起——”海燕捏着自己的手说：
    “不过，我一定不会辜负哥对我的恩情。”
    海燕对他笑笑：“半年内，我一定会出头。”
    一个军令状摆在舟行面前。
    半年？
    舟行愣了下。
    他两三年攒下的进度都不过尔尔，七八年出不了头的也大有人在。
    而海燕说要半年内出头？
    这是天方夜谭的想法。
    尤其是，演员就算能够进组，能够得到一个好的角色并成功演绎，剧的上映时间也可能无限延长。有时候拖个一年半载，甚至中途夭折都是可能的。
    但舟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又不好打击海燕的积极性，只能无声地笑笑，用点头表达自己的祝福。
    海燕看了眼舟行，然后问：“那哥你呢？”
    “我？”舟行和她的中间几乎隔了一个茶几，他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声音很平静：“还是那样。”
    “我没什么变化。”
    和短时间内大变样的海燕不同，舟行这几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哥，褐哥说你现在只有无限制这个资源......”
    舟行没有反驳，海燕继续说：“可是......”
    “行哥，你太安静了。”
    比起其他嘉宾，舟行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度。
    而《无限制》甚至是一个平等给镜头的直播节目，每个嘉宾的单人镜头都可以全天被找到，只要你愿意点进直播间，那么一定可以看见。但即使是这样，舟行直播间里的观众依旧是最少的，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像个路人。
    观众不会盯着路人看24小时。
    如果在《无限制》都是如此，那其他可以任意剪辑的综艺就更不用说了。舟行一定会被剪的只剩下三五句话。
    而行哥需要这份资源。
    正在疯狂求机会的海燕，深刻的认识到《无限制》这种级别的综艺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艺人代表什么。
    只要行哥把握好机会，这足够他一飞冲天。
    海燕对舟行的人品有绝对的自信。
    “行哥你大可以放心说话做事，你是所有嘉宾里最不用怕的。”
    舟行几乎没有任何黑点。
    除了因为她产生的误会。
    就像观众因为谷亭亭误会祁瑾一样。
    海燕在看见谷亭亭的出现时，浑身一阵阵的发麻。
    她感觉自己摸到了这个节目的冰山一角，她和谷亭亭，舟行和祁瑾之间的因果如此相似。
    无辜者在镜头前，而祸端躲在人群里。
    海燕既害怕，也隐隐有种暴雨终要落下的庆幸。
    “这个节目，对哥你很重要。”
    起码在它结束之前，舟行一定要保持自己的曝光率。
    舟行看了看她：“......我知道。”
    但是健谈幽默对他来说，比手搓一栋房子都难。
    “哥，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海燕深吸一口气。
    “？”
    海燕拿出褐哥给她的方案：“褐哥跟我说，只要把握住机会，想出头完全不难。”
    “哥，你可以再回去，和霍深他们一起继续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