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容在孩子这件事上一向顺其自然。
    施问豪却不。
    他对妻子最大的要求就是子嗣。他是个家庭血缘观念很重的人，嫦容花了很长时间才捋明白他在这件事上的处事逻辑。
    施问豪命令玄姨花大力气给她调养，但这件事确实缘分未到，嫦容一直没怀上。
    当看到施问豪出轨后，嫦容便开始思考私生子的事。她觉得最迟两年，她就会遇上私生子找上门的情况，或者有女人拿着检查结果来示威。
    这样过了一年多，这件事都没有发生。
    嫦容居然还没遇到。
    于是她借着孕期反应抹着眼泪试探施问豪，施问豪非常厌恶私生子。
    他在继承父亲财产时，遇见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私生子，差点儿让他稳扎稳打的继承整个被掀翻。
    “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施问豪说出这句保证时的脸色极其认真，比他结婚的宣誓还要认真。
    嫦容对这大致有了把控。
    从他在自己怀孕期间的表现来看，嫦容毫不怀疑只要她生下儿子，且后半辈子对施问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施夫人。
    她生了个千金。
    施问豪倒也没说什么，女儿他也觉得可以，左右施家都养得起。
    但他一定要个儿子，或许女儿降生最大的意义就是证明了嫦容可以生孩子。
    可以继续生孩子。
    嫦容看透了这一点。
    在嫦容的设想里，她和施问豪的婚姻迟早会有结束那一天。而如今施问豪的表现也意味着，女儿大概率一定会有个弟弟。
    这个弟弟是不是她所出，区别不大。
    不出意外，施问豪一定会将所有的财富交给这个儿子，而女儿呢？
    他或许会精心养大，教导她，为她指点迷津，却不会将他的权柄交到女儿手上。
    还有“联姻”。
    女儿和她这个母亲一样，是家里可以随时放弃的点缀。
    嫦容非常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定位，她不在乎施太太有什么权利，只履行施太太的义务，用来换取她自己的成长。正因为她放弃了那些权利，一直顺着施问豪的思想走下去，所以才能在家里待得住。
    在施家，她几乎没有支配施问豪的话语权。如果未来施问豪铁了心要放弃女儿，或者用女儿换取利益，嫦容没有和他抗衡的资本。
    女儿更不可能有。
    即使继承施家财产的是她的亲弟弟，谁能保证亲姐弟之间一定亲密无间？即便亲密无间，难不成女儿还要一辈子仰仗父亲和弟弟的“疼爱”？
    “再富丽堂皇的地方，如果它不属于你，你也没有资本彻底离开它，那它的本质还是鸟笼子。”
    嫦容歪着头对千金说。
    “依仗谁，受谁庇护，谁手里就会始终握着控制你的线。你每一次在风里的选择，都得在他的准许后。”
    “妈......”
    “其实让你跟着我是最好的。”嫦容笑着摸摸女儿的脸。
    “但你长大的实在太快了，你爸给的我给不了。”
    嫦容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带走女儿，她这些年的积累，找份工作并不难。让女儿在稍微差点的幼儿园待两年，她差不多就能保证将她送进最好的小学，然后还能给她报点兴趣班之类。
    嫦容不担心教育问题，她一定比施问豪会教育。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施问豪不会教育，但他能毫不费力雇佣会教育的人。
    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施问豪给的注意和资源都不少。从千金刚生下，嫦容就在家里发现了很多围着女儿转的人。
    施问豪给千金的教育，从她还在肚子里就开始了。现在在摇篮里，千金玩个玩具都是奔着教育的目的去。
    双语交流、艺术情操等等，还有许多嫦容都觉得是无用功的事情，施问豪坚信不疑的相信它会影响孩子一生。
    看着施问豪大手笔的投入，嫦容有时都会被他触动。
    “其实，你爸如果不重男轻女，或者一辈子没有儿子，对你......确实没话说。起码我那时看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嫦容苦笑了声：“没有比人更会创造遗憾的生物了。”
    说她和施问豪在一起七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施问豪确实有让人动心的资本，只可惜改不了花心风流、强势专横的本质。
    他对千金也是如此。
    嫦容以为自己能给女儿好的教育，后来发现自己能给的不到施问豪的千分之一。
    “我后来也想着，要是你运气好，一直待在你爸身边，也许能得到一切。”
    施问豪自己也明白，要是自己真没有儿子的命，那么女儿就是唯一解。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在儿子没有出生前，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去培养女儿。
    “你先前总和我说，觉得你爸对你的态度别扭也有这个原因在。他一方面看重你，把你当成他的继承人；另一方面，心里还是没有放弃让儿子继承的想法。有了儿子，你就要让位。而想让你们两个继承人平和过渡，就必须让你把自己忘在脑后，不因为权力的欲望和你弟弟作对。”
    “让一切回归他预设的轨道。现在你觉得他在发疯，是因为他之前拉扯你脚上的线，大多数是在指点你怎么飞得更高；而现在，他想把你拽下来关进笼子里了。”
    千金对祖贝珍说：“我妈说，她最怕的是我爸甚至没打算把我培养成鸟。”
    鸟起码还知道自己飞，线断了以后她就彻底自由了。
    “她怕我被养成风筝，我爸手里的线咔嚓一剪，我就没了。”
    呼呼的北风打在整面落地窗上，从每一个缝隙钻进来，隐隐的风缠绕在她耳边。
    祖贝珍很是敬佩的听完：“可惜阿姨走得早。”
    “她没走，”千金看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后面几十年她都替我规划完了，她看着呢。”
    当初那个示威的女人带着检查报告来约她妈，虽然最终确定是假的，但这也成了最后的警钟。
    提醒嫦容，她自己的人生该开始了。
    “阿姨确实把你爸看透了......”祖贝珍点点头：
    “不对啊——”
    祖贝珍突然反应过来：“你爸能把你养成这样，难保他也能把你弟弟养成这样。万一你干不过怎么办？”
    千金横了她一眼：“你说谁干不过一个小屁孩？”
    “咳咳，假设一下。”
    “......”千金冷哼了一声：“他要真是个绝顶天才，我还非要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这样起码会比对付施求辉有趣。”千金想到施求辉就会升起对施问豪的不满，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老头的儿子命确实不好，砸给施求辉的资源这么多，施求辉眼睛里依旧散发着愚蠢的光。
    “嗯......这个确实不够聪明。”
    “乔湉要是和我妈一个水平，我才真的有大麻烦。”千金抿了口酒：
    “不然我上综艺宣传家丑，我爸早一套操作把我封杀了。”
    “不至于吧？你妈不是说你爸很看重血缘吗？”
    “是看重血缘没错，不过施求辉继承了他百分之九十九，我继承百分之五十。”千金直翻白眼。
    要不是施求辉蠢得越来越像乔湉，施问豪也不会对她这么纵容。千金估计现在在施问豪心里，施求辉可能大概继承了他百分之七八十的血缘，乔湉的影响有点太大了。
    祖贝珍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言论：“这还有个浓度差？”
    “差不多吧。”
    千金“反正我和我爸在彼此的眼里......都挺难评。”
    “小狮子，你们说什么呢？”老太太慢慢走过来。
    “说嫦容阿姨呢，”祖贝珍忙上前扶着老太太：“我下个月正好要去那出差，想去拜祭拜祭。”
    千金点头。
    “拜祭一下也好，你妈妈要是看见你长成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很开心。”老太太笑着说。
    “你现在漂亮的能上电视了。”
    千金尴尬一笑，这种功绩在他们的圈子里其实还挺“奇怪”的。有人成了她粉丝，有人开始敌对。
    “生意也没落下，”老太太找了张椅子坐下：“有没有打算做娱乐圈的生意啊？”
    “你现在那节目人脉也不少，可以考虑试试。”
    人脉？
    千金有点懵。
    什么人脉？
    那几个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