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额上的红布被扯下，“顺天银行”这四个古隶大字高高悬挂在门框之上。
    那匾额黑底泥金配色，说不尽的威严大气，除黑金两色之外，牌匾右下还有一红色阴刻落款，仔细分辨，赫然是顾璘的私印。
    此时排队的百姓才知，这居然是顾阁老的题字！一时心中又敬又畏。
    正式开门后，顺天银行站上了一队带甲兵士。
    她们分工明确，前方的在维持秩序和限流，她们按照办事窗口放人入内，一次放了20个人。
    之后是出一个再放一个进去。
    另外的兵士从队头数了一千个人头，然后开始驱散在后边排队的百姓。
    威武的士兵将手中的长戟在青石地面上大敲几下，止住了中后人群的喧闹，
    “每天只办理1000起业务。”
    “往后不接待！”
    “请快快散开！不要影响秩序！”
    威严的士兵就像一柄斩入人群的长剑，许多百姓闻声就跑了。
    见人散的太快，士兵有些发愣，她们追赶上去冲着人群大喊，
    “办理一千两银子以上的大额存款、贷款业务，可以走特殊通道。有需要请过来。”
    “存款的别跑！”
    ……
    傍晚，
    长安街的公署衙门人去楼空，黑了一片。
    但是顺天银行的公署还灯火通明。
    大堂内，一排长案书桌，二十多个账房娘子在那里对账，订账本，把算盘拨的噼里啪啦。
    中间空着的地方，则摆了一箱箱银子，今天从民间收上了不同规格的银子，有来自不同国家的银币，有不同形状的碎银，还有统一熔铸的银锭………
    二十多个账房娘子，在清点今日的收入和支出的白银，有的还拿着秤砣在称碎银……
    在忙碌的业务大厅后边，顺天银行的官署也是灯火通明。
    二十来位穿着官袍的官员，围坐在一张专门定制的弧形长会议桌上。沈锦程穿着正四品的红色云雁官服坐在首位。
    参会的人许多都是从户部调来的小官，品级不高，年龄有老有少。因为户部坑位少，升职难度大，顺天银行要人的消息传开后，她们都十分踊跃地报名。
    最后在张之焕的考察下，给沈锦程拨了这些人过来。
    沈锦程放下单子环视一圈，她手下的员工都在认真地看员工手册和账本。
    没有人闲聊，喧哗。
    沈锦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嗯，不错。
    这些员工到新衙门完全听从安排，被留下加班也毫无怨言。
    甚好，甚好。
    ……
    业务大厅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
    她派了王茂之和几名管账的官员去外边监督。
    等待的时间，闲着也是无聊，沈锦程拉着“风控小组的成员”在会议室审批今日收到的贷款申请。
    而另一些闲着等开会的官员则在看沈行长印发的小册子接受新知识的洗礼，什么《银行的职能与内部架构》《资本的风险控制》……
    审了几份单子，沈锦程内心不禁感叹。
    商人果然是头脑最活络的人群，这银行才刚开业，在许多百姓都还在观望看热闹的时候。
    有胆色的商人已经想到要通过借银行的“便宜钱”来扩张生意了。
    与设想的不同，今日前方排队的人，少数是来兑宝钞的普通百姓，大多数是看准机会来贷款的商人。
    她们将所有需要的资料都提前准备好了，丝滑走完了申请流程。
    沈锦程手上这一份，是一名丝绸商人的申请，要借贷三千两。
    她简单算了下，如果借一年，不算本金这年利能收120两。她是顺天府人，同时还带了抵押物——价值四千两的房契。
    这怎么看都是一位优质客户。
    沈锦程用朱笔在这份单子上打了个勾，然后又推到了一旁坐着的李岚身边。
    李岚是户部山西清吏司的主事，今年43岁，是张之焕推荐的人。在户部要过来的二十个人中，李岚是品级最高，资历最深的一个。
    也主要由她辅助沈锦程管理顺天银行。
    李岚接过单子，看了几眼后她也划了勾，然后将这份单子推到了下一位负责审查的官员那里。
    为了控制风险，
    沈锦程在顺天银行设立了专门的审查团队，负责对申请贷款的客户进行背景调查，评估其还款能力。
    她们是官家，可以很轻松地查看这些商人的交易记录、财产状况，然后再给这些客户做信用评级。
    ……
    不多时，对完账的账房娘子陆陆续续地开始下班，只剩王茂之一个人对着账本写总结。
    她的效率很快，扫过几本就能将今日的进账与支出款项记明白，
    还能根据业务类型简单地写几句分析。
    王茂之十分重视这次的工作，
    如果不是沈锦程，她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品级的观政。而到了顺天银行后，她是七品官，与翰林院编修一个品级。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在银行，根据沈锦程的分配，她是行长秘书，除了简单的工作汇报之外，她还可以代表行长去各个部门视察，
    这是明晃晃的心腹位置！
    王茂之感叹自己真是命好，攀上这位老乡一路飞黄腾达。
    写完之后，
    王茂之又检查几遍，拿着报告进了会议室。
    到时，一众官员抬头看了过来。
    王茂之平复好心情，向着众人作了个简要的汇报。
    总的来说，第一天开张，支大于收。许多小额贷款，手续齐全银行当场就给放了。
    听完王茂之的叙述，沈锦程简单总结了一下，
    “今日来贷款的人多，存款的较少。宝钞回收业务，因为限额，支出也不大。”
    “目前，看来咱们顺天银行最受欢迎的是贷款业务。”
    一旁的李岚笑道：“无商不奸，有利可图如何不受欢迎？”
    “那放印子钱的，借1000文，日利40，一个月光利息都1200文了。若是逾期不还，还会利滚利。”
    “与那些黑钱庄和典当行相比，咱们这银行可真是菩萨心肠。”
    沈锦程旁边的椅子是空的，那是专门给王茂之留的座。
    沈锦程用手点了点椅子，示意王茂之坐下。
    沈锦程十分不屑那些黑钱庄，她漫不经心地接话，“咱们银行干的是利国利民的营生。”
    “那些做腌臜生意的泼皮，马上就要被正义的银行挤兑走了。”
    “不止是顺天府，以后咱们的银行还要开遍大江南北。在座的各位，你们好好干，以后争取成为主管一省银行的行长。为国为民谋利。”
    沈锦程话音落下，下边的人就热烈地鼓起了掌。掌声长达好几分钟。
    看着兴奋的众人，沈锦程脸上微微发红，这个场面让她幻视以前自己的领导讲话。
    大宁官场上是没有这种齐声鼓掌的风气的，对于这些士大夫而言这太弱智太谄媚。
    之前开筹备会议的时候，沈锦程听见精彩发言主动给别人鼓过几次掌。
    没想到“上行下效”这么快，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居然把这群人带的像传销组织。
    沈锦程摆手止住大家的掌声，
    “好了。好了。”
    “不必如此。”
    “第一次工作会议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