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督军府并无拜年的人。
这是军事重地,哪怕是高官太太,也轻易不能进出。
只督军家眷可住在内宅。
宁祯早早被鞭炮声吵醒,起床喝水。
喝水时候,莫名感觉恶心,冲到净房干呕。
没吐出来,但很想吐。
她肠胃健康,极少出现这种情况,那么……
宁祯的手,轻轻放在小腹处。
她这个月的癸水,又延迟了几日。有了上次的经验,宁祯没声张,昨晚她还和盛长裕闹腾了半夜。
宁祯谨慎,默默漱了口,当做无事发生。
大年初一的鞭炮太响,盛长裕也早早醒了。
吃早饭时,宁祯胃里千斤重,闻到一点油味又想吐。
她极力忍住。
可盛长裕非常敏锐,他看向宁祯:“你怎么了?”
“昨天晚饭吃了两个糯米团子,一直不太舒服。”宁祯说。
盛长裕转头对曹妈说:“去厨房吩咐一声,端一碗米粥给夫人。”
原本给宁祯准备了长寿面,看她的样子,一口也吃不下去,盛长裕当即不提,全当没看到那碗长寿面。
曹妈立马去了。
厨房真的有预备米粥。
米粥清甜,容易入口,宁祯咬牙喝了一碗。
盛长裕意味深长看向她。
宁祯避开他视线,他似心有灵犀,愣是没问——上次的希望落空,宁祯沮丧了好几日,盛长裕知晓她心思。
“……上午会有人向我拜年,不过内宅进不来访客。今天又是你生日,你想要去哪里玩?”盛长裕问她。
宁祯:“我回趟老宅,向姆妈拜年。”
盛长裕眉头微蹙。
宁祯:“我会同她说,你今日很忙,我代你尽孝了。去老宅坐一会儿,我就回娘家。”
盛长裕不再说什么。
早饭后,夫妻俩各自忙碌。
宁祯先去了老宅。
她脑海里还在想:“我是否有孕了?”
老宅门口,停满了汽车,夹杂一些马车、黄包车,热闹似集市。有军中高官的太太,也有亲朋,一大清早来给老夫人拜年。
宁祯的汽车直接开进去,停在摘玉居的后门。
她拢了拢披肩,步行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满屋子人。
老夫人穿了件宝蓝色金绣祥云纹的短袄,含笑坐着,听众人恭维她,心里十分受用。
宁祯进来时,她脸色没有沉,依旧笑盈盈。
“姆妈,儿媳给您拜年。一大清早督军府来了很多人,督军暂时抽不开身,他晚些时候过来。”宁祯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
老夫人笑容越发灿烂:“你来了就行。大过年的,他要忙正经事。”
宾客趁机吹捧老夫人慈爱,很疼儿子、儿媳。
宁祯略微坐了坐,就和小姑子盛长殷一同离开。
整个过程都很平顺。
“今年开了个好头。”宁祯感叹。
盛长殷:“的确如此。”
宁祯又拿个红包给盛长殷。
盛长殷道谢,当即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支票,一千大洋。
“大嫂,大哥已经给过我钱了。”盛长殷说。
宁祯:“是我的心意。出门在外,钱财上要宽裕些。等你出发的时候,我去码头送你。”
盛长殷应了是。
事情忙完,宁祯回了家。
家里也是满屋子人,很多宁祯不认识的亲戚,都来拜年了。
祖母、母亲都很忙,三婶也要待客,宁祯自己去金暖的院子了。
她叫乳娘把小侄女抱给她,逗弄孩子。
“快满月了,要办酒席。”宁祯说。
金暖还在坐月子,眼瞧着胖了些,闻言点点头:“三婶前几日就把满月酒的菜单给我过目了。”
又说,“不过,得等等,未必是正好满月的日子办。”
宁祯不解:“等什么?”
“等阿爸。阿爸大年三十去了驻地,突发变故,好像是军官叛变,打了起来。”金暖说。
宁祯愕然:“我不知此事。”
“督军肯定没跟你提,怕扫了兴。”金暖说。
见宁祯神色不安,金暖笑了起来:“你担心什么?驻地一点小事故,阿爸轻松就能平息。”
宁祯:“我有点意外,不是担心。”
“小事嘛。要是大事,你肯定除夕夜就得到消息了。”金暖道。
她说得对。
宁祯放了心。
她逗弄小侄女,和金暖说说笑笑,一直没回去。
傍晚时,盛长裕来了宁家。
“来给祖母和岳母拜年。我听说驻地有点事,岳父去忙了。”盛长裕道,“上午才知道。”
不是很要紧的军务,等他有空了才通知他。
宁祯提着的心,慢慢归位。
“……祯儿,你和督军吃了晚饭再回去。”宁策说,“我给你买了个西洋大蛋糕。”
宁祯:“行。”
大哥大嫂和父亲都不在,饭桌上倒也不冷清,二叔、三叔全家都来了,满屋子人。
宁祯置身欢声笑语里,心情格外轻盈;她又不经意抚过小腹,有了点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饭后她和盛长裕离开,家里众人议论起来,都是说宁祯气色好。
“督军待她一定很好,祯儿瞧着很幸福。”二婶对祖母说。
祖母:“小两口的确恩爱。”
过年六日,都是这样忙忙碌碌,每天客来客往的。
宁祯收到了无数请帖,邀请她去赴宴。
她第一个去了江家。
她还劝动了老夫人,拿盛长裕出来施压,叫老夫人也去了江家坐镇。
“婆母娘家遭遇不测,她心情不太好。寒月又冷,病倒了。”
“婆母有喘的旧病,冷天更是受不住,去了庄子上静养。”
宾客们听着这一席话,各有心思。
江家的宴席很热闹,大少奶奶理事、二少奶奶帮衬,办得像模像样,只略有点不到之处。
众人离开后,就议论纷纷。
“江家怎么常用一些老掉牙的借口?江郴那女人,是不是犯了事?”老夫人问。
明眼人,一眼看穿。
江家极力想要遮掩江太太的丑闻,就放出另一个消息:她给儿媳妇下药。
前段日子京春安回娘家住、江家在准备小公馆等,都对得上。
此举骇人听闻,却转移了焦点,无人猜疑江郴戴绿帽。
保全了江郴的名声;将来两个儿媳真生不出孩子,外人也只怪江家,而不是怪罪她们俩,替儿媳妇争取一个有利局面。
“……我也是听督军说的。江郴无法容忍,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了。”宁祯说。
就连老夫人,也是微微吃了一惊。
“都说天底下无新鲜事,这件事倒是真没见过。”老夫人说。
宁祯:“……”
比起给儿媳下药的江太太,您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您给亲生儿子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