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准备了一份儿甜的胡麻饼回来的时候,裴虚己已经走了。
韦艳艳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哭了出来。
我天,裴虚己是冲韦艳艳伸咸猪手了吗?!
“三娘,你等我下,”我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准备去追他,“我去打死那个登徒子。”
韦艳艳却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猛地摇头,“不是因为他……”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她。
只好抱住她说,“没事儿,我在这儿呢。”
抱完我就后悔了,我现在是男的啊,公然猥亵自家小姐,等下会不会被福伯打死……
如果我说我是女的来着,他们会信么……
会信就有鬼了……我皱眉,忙准备推开韦艳艳,可是她却正哭在狠劲儿上,死活不撒手。
无奈我只好任由她抱着,默默祈祷别被其他人看见。
她足足哭了两刻钟,这才消停了下来。
“三娘……怎么了?”我这才问她原因。
“我想我哥……”她说,差点儿又要哭。
“郎君出事了?!”
“没……”她说,“只是,他这次寄回来的信有点儿不大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呃……”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我拿信给你看。”韦艳艳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土黄色的信封中央画着一个红色的方框,里面用楷体写着两个字:艳艳。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字也是用楷书写的。
纸上只有一句话:见微知着,知始知终。
这句话在唐朝很流行么?
我今天一天听了两次了,一次是裴虚己那个熊孩子说的,另一次就是韦仪这封信上的了。
他大老远寄回来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已经预见到长安城内近期要有动乱?
他不会已经预见到五个月之后即将爆发的“先天政变”了吧?
不过,要真是说“先天政变”的话,其实也算不上预见,猜也猜个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太平公主结党营私的事儿眼看着已经兜不住了;不仅公开表示废除玄宗,还多次散播谣言。
历史评论家得出的统一结论是:太平公主一再作死。
虽然有勇有谋,也颇有些势力,说句好听的,也是块儿政治家的料儿,但是却不够自己老妈那么果敢狠毒。
女皇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的,武则天也足足到了四十七岁才登上帝位。
那……如果不是先天政变的话,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啊?
总不会是预见了靺鞨将会在一千年后统一神州大陆吧?
所以他绝对也是穿越来的吧?
转念一想,不对,他这才儿走了几天啊!
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从西安到东北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这封信都已经到了韦府,说明应该是赶路的途中写的。
这熊孩子,就不能说人话么……猜来猜去的好烦……
我看着两眼通红、由于哭连带着脸也通红的韦艳艳,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发挥我的强项:忽悠吧。
先忽悠得不哭了再说。
“见微知着,睹始知终。”我说,“郎君的意思是,希望三娘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能明白郎君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韦艳艳不解地看着我。
“嗯,常言道,男子保家卫国,镇守疆土。”我接着忽悠,“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已经的家人免受战乱之苦。”
“话是这么说……”她看着我,明显更懵了。
“所以,家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说,自己都感觉自己已经逻辑混乱了,“家人的健康是第一位的,趁着父母健在,要多陪在家人身边;陪伴是最好的尽孝。”
“尽孝……?”
“嗯,郎君的意思是,从细小的地方,不经意间发现父母已经苍老了,忽然想象到了以后父母步履蹒跚的样子。”我说,暗暗捏了把汗,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郎君的意思是,三娘应该时常陪伴在阿郎和娘子身边,尽尽孝道。”
“哦……”她听的似是而非。
别说她了,我说的自己都快咬着自己舌头了。
这都是什么鬼的逻辑,这么明显的敷衍真的不会被看出来么……
然鹅(而),韦艳艳还真的没看出来。
“说的也是……”韦艳艳说,看起来释然了很多,她抿嘴笑,“我等下让岚儿帮我收拾东西,这儿都六天没回去了,也该回去一下了。”
“光顾着吃点心了。”她说,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天儿这就黑了,三娘还是明个儿一早回去吧。”我看了下外面,天儿已经暗了下来,“奴今晚准备些点心,明个儿带过去给阿郎和娘子以及诸位郎君尝尝。”
“也好。”韦艳艳说,“一会儿该宵禁了。”
“嗯。”我应声。
“原本收到他的信,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下,“这会儿想起来了,是信的内容。他总是喋喋不休,写信也总是同样的一句话重复上好几遍……”
“所以,我一瞬间想,他不是遭遇不测了吧……”她越说越小声,眼看着又要哭了,她抹了把眼眶,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想明白了。他连夜受命过去,路上自然是赶得不行,抽出空儿写封信估计也十分困难,但是他还怕我担心,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吧。”
你这不是都想明白了吗?
好想送她一个表情包:“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想听。”
“奴先下去了,三娘早点儿休息。”我看着岚儿端着洗漱的盆子进来说。
“嗯。”韦艳艳应声,我刚要退出去,又被她喊住了。
“阿晋果然是识字的!”她说,一改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不然,我没说你怎么会认得纸上的字的?”
糟了,暴露了自己识字的事儿。
唐朝以前(包括唐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读书识字都是有钱人家才享有的权利,书籍都被上层社会的人把持着,基层的人根本接触不到。
“奴想起来锅里还有热的东西,先下去了。”说完,就快速往外走。
和岚儿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明显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鄙视责怪等多种情绪。
坏了,感觉被嫌弃了。
刚走出门,就听到岚儿说话。
“娘子,你还没用晚膳呢,这儿就要洗漱就寝了吗?”
“我洗把家……”韦艳艳说,“要不等会儿眼该肿了。”
“明天还得回家见阿娘呢,”韦艳艳补充说,“要是肿着眼回去,指不定又得被责怪一番。”
韦仪的信,好像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