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绛紫色的衣裳,看起来还未到五十岁;他的面容与韦煜和韦仪有着几分相似,再听到韦艳艳称呼他为“阿爷”,我心中立刻明白,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韦家家主。
绛紫色的官袍象征着不低的官位。要知道,在唐朝,紫色是三品以上官员专用的颜色;而韦艳艳的三爷所穿的深青色官服,则是八品官员的标志。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韦仪本人已经是从三品的高级将领了。
我低头行礼,心中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阿晋?”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的,阿爷。”我恭敬地回答。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阿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告退了。”韦艳艳轻声说道,没等他回应,便拉着我匆匆离开。
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跟在韦艳艳身后,偷偷观察着他的背影,似乎他也在审视着我。
我心中有些发虚,担心他能看出我不是真正的李晋,便赶紧转回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韦艳艳:“阿爷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是啊,他一直这样。”韦艳艳无奈地笑了笑,“我都习惯了,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忍受的。”
“所以我从小就决定,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韦艳艳故作轻松地说,但在我看来,她的眼中却带着一丝苦涩,“我可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人……人生苦短,应当尽情享乐。”
可是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心中暗想,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可惜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她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又一次在我开口之前说出了我心中的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她果然是喜欢李晋的吧。
我又叹了口气,心中回荡着那首歌的旋律:“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不能眷属。”
“算了,不说这些了。”她转换了话题,“那我先走了,等下再来找你。”
“对了阿晋,你还欠我一顿蛋羹呢。”她苦笑着说,然后登上了马车。
我一时想不起何时欠了她一顿蛋羹,但还是随口应道:“嗯,等下做给你吃。”
她或许没有听见,也或许听到了却没来得及回答。
我目送着她的马车渐行渐远,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说要给她煮蛋羹,但那天……韦仪却去世了。
阿柴过来迎接我,我们正要离开,却看到韦家家主也走了出来。
“阿郎。”我和阿柴异口同声地行礼。
“阿晋,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完,便从我身边走过。
“是。”我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他在街上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了一家茶馆前,不是“聚仙阁”,而是另一家,牌匾上写着我不认识的篆书。
他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我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茶馆内部的布局与聚仙阁相似,都是两层结构;许多人在悠闲地品茶,店内的伙计在顾客间穿梭,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的小铜壶正冒着热气,旁边的小香炉里焚着香。
想到唐朝的茶水里要放盐,我不禁有些想笑;我这个毛病大概是改不了,总是容易笑场。
韦家家主一上二楼,就有店小二将他引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显得十分默契。
“你也坐吧。”他说,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也知道了吧,小时候是我和你那位姑娘的阿娘把你丢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知道就知道了,这也不是丢人的事。”他继续说,“等你以后有了子女就能理解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家仆。”
“但是把你丢了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件事和你无关,也许……本就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我们大人却当真了。”他苦笑着说。
这时,伙计把装着水的小铜壶和小炉子端了过来。
“打扰一下,两位郎君现在要点炉子吗?”伙计问道,将小铜壶放在一边。
“有劳了,火折子放这儿吧,我们自己来。”韦家家主说,示意伙计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好的。”伙计应了一声,行了礼后离开。
“所以,把你收为韦家的养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只是为了弥补当初把你丢了的这件事。”韦家家主开始生炉子。
虽然说是小炉子,但直径也有三十厘米左右,深度大约二十七八厘米;炉子里放了几块半熟的木炭,以便于点燃;小铜炉的直径大约二十六七厘米。
“晋从未有过抱怨……”我说道,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不就等于承认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直在装傻吗?
“阿郎……”我欲言又止,原来尴尬是这样的感觉。
“没事儿……我都明白,要是我,我也会生气。”韦家家主居然笑了,“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小孩子的世界大人本就不该插手。不然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定现在对彼此就没什么兴趣了。”
韦家家主说着,还对我眨了眨眼。
我又一次愣住了,这位大叔……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吧?
话说,唐朝的人都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会撩?
然后我自己说服了自己……也对,这毕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就这样吧。”家主说,他点燃了炉子,熟练地将铜壶放上去,“陪我喝会儿茶吧?”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和父亲不太亲近。
我从小就和父亲关系不好,导致现在我和他几乎不说话。
在我印象中,他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从来不和我交流,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父亲慈祥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马上就要变天了。”他突然严肃地说,“答应我,阿晋,如果有一天家族遭遇不测,请你替我照顾好三丫头。”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他苦笑着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