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訚说,不能把火升得太靠近夕颜。
于是,我准备在距离潭边半米的位置上生火。
我从附近的森林拣了点儿枯树枝,又从周围薅了点儿干草。
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把那些干草点着儿,又把枯树枝放了上去。
不一会儿,树枝就着了起来。
我站起来,又从周围找了些树枝。
我找树枝回来的时候。
姚訚已经割下来了很多夕颜花——虽然他的手套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阿訚?”我走过去,“还不够?”
“不够。”他说,“大爷做夕颜膏需要用很多,这些也就是半月的量。”
“夕颜膏?”
“嗯,就是你脖子上涂的那个。”他说,“夕颜膏可以让伤口愈合的时候不发痒,同时,涂抹过夕颜膏的伤口,不会留疤。”
这么神奇啊,还可以不留疤?
“可是这个花不是粉红色的吗,为什么做出来之后是绿色的?”
“因为夕颜还要经过火烤。”他说,补充道,“得把摘下来的花,用火烤一下。”
用火烤一下?
不是说,只要碰到火光之后变成花骨朵吗?
“可是……那样它不就变成花骨朵了吗?”我被他说懵了。
“所以说要先把它摘下来。”姚訚说,“夕颜只有在花茎上的时候,被火烤会变成花骨朵,摘下来之后,烤就不会再变成花骨朵了。”
摘下来之后就不会变成花骨朵了?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只要把它摘下来,它就死了;而它死了之后,就不会再具备“夕颜”的特性了?
“(夕颜)会变成一种绿色的干花。”他接着说,“把这种干花磨成粉末,加上一些其他的材料,就可以做成夕颜膏了。”
原来是这样,她死了以后、被焚烧的花会变成绿色的干花。
难怪最后会是绿色的呢。
“那我来烤吧?”我说,刚要拿起夕颜花,就被姚訚随手拿起的一块小石子击中了胳膊。
“不能用手拿!”他严厉地说。
也是,血液会灼伤花瓣。
“不能拿不光是因为花瓣坚硬,最主要花瓣上有毒。”他说,“一旦划破了手,整个手臂都会失去知觉,最后就废掉了。”
这么漂亮的花居然会有毒?!
也是,好像万物都是这样,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
“那……”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那里现在包着厚厚的麻布。
“所以说一定要烤一下,不仅是因为烤了之后不会再那么硬,还因为烤可以去掉它毒性。”姚訚说,“烤的时候也要注意,一定要整个都丢进火的。”
“整个都丢进火里?”我不敢相信,“那岂不是会烧焦了?”
“不会的,它只会变成那种绿色的干花。”他说,丢了一个木夹子给我,“丢进去就可以了,根茎会被烧掉。”
那个木夹子很长,很像是之前在长安街上看到的卖胡麻饼的小哥用的那种。
“哦,好!”我应声,用夹子夹起两朵夕烟,走到火堆旁,丢了进去。
它俩一进去,紧接着就开始慢慢萎缩;同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这个是花茎燃烧散发出的味道。”姚訚又把一朵夕颜丢上岸,“可以安神。”
“这个味道好熟悉啊……”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嗯。”姚訚赞同,“我们主要是为了采花儿,所以根茎没有留下来,其实根茎也有用的,把它们割下来晒干,和其他香料一起碾成粉末,可以做成安神香。”
安神香,为什么我并没有感觉到安神呢,反而有一种要出现幻觉的感觉。
“只用它们的根茎也可以做香,”姚訚说,“但是这种香不能长时间焚烧,会出现幻象。”
所以,这里边果然有致幻成分吧?
“这种只用夕颜的根茎制作的香,叫做夕颜泪。”他说,“好了,这些差不多了。”
他把包袱里的东西都倒在了缺胯袍的前摆上,然后一手兜着前摆,另一只手把所有的夕颜都放在了包袱皮儿上。
他一只手抓着包袱皮儿攥成的口袋,一手然后兜着前摆到了我的旁边。
他把装夕颜的包袱皮儿丢在地上,落到地上的夕颜花发出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
那会儿丢进去的两朵夕颜已经变成了干花。
我伸出夹子,想要把它们夹出来,结果却碰碎了一个花瓣。
“只往里面丢就可以了,等明天一早再把它们捡出来就行。”姚訚坐下来,说。
他把已经褴褛不堪的手套摘下来,露出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双手。
“阿訚……”我吃了一惊。
虽然看到那个手套已经划成了那个样子,但是毕竟那么厚,怎么可能会被划透、伤到手呢?
“没事儿,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了。”他说,把前摆打开,里面是很多瓶瓶罐罐;看起来只有我手掌心大小的小陶罐、看起来只比拇指粗一点儿的小瓷瓶。
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是姚旭用来放置药品的;陶罐里放的是粉末,瓷瓶里放的是各种药膏。
姚訚的手指上全是血,他看起来想要拿小瓷瓶,结果手刚碰到瓷瓶,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阿訚,我帮你拿。”我说,伸手把瓶瓶罐罐都捡起来,码放在他面前,“你要哪儿一个?”
“左边数第三个。”他说。
我把左边数第三个小瓶子拿起来,上面写了两个字:“止痛”。
“直接涂就行吗?”我拔掉塞得紧紧的瓶塞,问。
“不能用手,大爷总是说手上有细菌,会交叉感染。”
还手上有细菌、会交叉感染,大叔跟那个有注射器的熊孩子学了不少东西啊。
话说,不用手的话,也没有其他东西用啊?
随处能捡到的树枝岂不是更不干净?
“最右边那个陶罐里有干净的布。”姚訚说,“用那个沾一下药膏,帮我擦下手就行。”
“哦,好!”我赶忙按他说的办,刚把药膏涂完,紧接着想起来,“阿訚……你不是说碰到会失去知觉的吗?”
“那你的手……”我说,不忍心再说下去。
“嗯,再不治疗的话,估计就废了。”他嬉皮笑脸的说,他拿起来放布旁边那个陶罐,“所以得赶紧止疼,然后涂这个。”
那个瓷瓶上写着“阿修罗”。
“这是阿修罗的粉末。”他说,“可以中和掉夕颜的毒。”
“其实夕颜的毒并不会发作那么快,但人被划伤了之后,会疼得无以复加,这时候毒就会顺着神经爬进身体内部,从而破坏整个人的神经中枢。”姚訚说,“慢慢的,手臂就没有知觉了。”
我只想说,那个有注射器的人好厚道,神经之类的知识都跟姚旭科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