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灯大师最近很苦恼。
一个又一个来跟他打听消息的。
所询问的,自然是近日被新晋册封为瑜王的那位七皇子赵钰歆,到底是何许人也,在宫外之时所化作的名姓又是什么?
他哪里知道嘛?!
这陛下,一天到晚的给他找事做,这不,刚送走一位,又来了一位,来来往往间,苦不堪言也!
“平王殿下如今可好?”来者正是平王府管家任峰晨。
“无权无势,但也无病无灾,自是好的。”任峰晨喝了口茶答道。
“若殿下当真没有私通外邦,相信陛下明察秋毫,定会尽早放他出来的。”空灯只盯着他。
“那是自然。”任峰晨笑道,只是笑意未至眼底,“只怕大师这几日都不得安宁吧?”
空灯:终于有人理解老衲了!!!
空灯:“阿弥陀佛,任管家何出此言?”
“陛下圣旨,可是指名道姓地说,得您指点,难不成您不知道?”任峰晨试探。
“老衲知道任管家想问之事,只是,陛下既已将其召回宫中,那过往之事,便湮于历史吧。”说完便开始闭眼打坐,明显不欲多谈。
任峰晨无奈,只好告退。
回到平王府,赵钰平便来询问是否探听到那人是谁。
“空灯那个老狐狸,别说那人是谁了,连是否由他指点、是否真的曾修行于宫外都没说,只答了一句已成历史。”任峰晨答道。
“那依你所见呢?”
“那位瑜王,自圣旨宣告至今已过去十日,却依旧没有露面,连原本既定的受礼册封吉日,陛下也由着他往后推了,明摆着是对他宠爱有加。如果陛下不是故意编纂出这么位人物混淆视听的话,那一旦他出现,殿下所谋之大业,将更加艰难。”任峰晨目光沉下来。
“平白无故的,父皇为何会编出个儿子来混淆视听?”赵钰平皱眉。
“所以,奴才的意思是,此人不能久留。”
赵钰平点了点头,而后想起来:“余荔荔那边呢?”
“上次没能成功,已然暴露,现下不宜行动。”
“他那边先停止吧,既然被关进牢里这么久还没有风声,便是毫不知情的,不必再在他那边引火上身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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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行重罢官了。
准确地说,是两人一番争执后,赵意衡美而言之体贴他丧母之痛,允许他在家中休息一段时间。
他当日并没有应下受封圣旨,还差点挥拳冲上去,但好在蓝衣极力拉扯,把他拦了下来。
他原本想把母亲遗体带到陆安镇入土为安,但蓝衣告知他已央求陛下,落叶当归根,皇上已准许她将姐姐遗体带回故土南疆进行安置。为防尸身腐坏,由林太医作陪,即日出发。
原本想一同去往南疆,但一方面蓝衣劝阻,说他不能离开朝政太久,并应下自己定会将姐姐好生安葬,另一方面,考虑到阿荔那边可能因自己离去处境变得艰难,故最终同意了蓝衣的话。
他的母亲是齐二熊,而被赐死之人是穆南洲,故赵意衡没有同意他府门吊白之所请,只让趁着休沐这几天在家中披麻戴孝以尽孝意。
穆行重不知为何,由最开始得知母亲被赐死的悲痛与难以接受,到了现在,不过十天光景,只觉冷然。
他总觉得,原本所习之道尽是枉然,徒劳无功。
满腹经纶,却救不了母亲。
一身武艺,却护不住阿荔。
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之时,余荔荔托孤的第一人选不是他。
知道自己可能被流放被贬为奴籍时,他所寻求的第一把保护伞也不是他。
他原本之所求很是简单,家人闲坐繁星下,举杯共邀烛火前。
但是到了如今,他的无能,似乎连这一点都满足不了……
穆行重只觉心灰意冷,那种无力感,想要撕碎一切的悲绝气息,几近将他淹没。
他有些想余荔荔了,想让他在自己身旁,想用尽全力抱住他。
起码的,有他在,自己在这偌大的京城,像是有家人。
想通之后他唤来了全子,让其备了马便往刑部牢房赶去。
“穆官人,您来巧了,张竹廷张小官人也才来了没多时,也是说来看余公子的。”狱卒自然不知他便是近日在京城风口浪尖上的那位瑜王殿下,依旧只“穆官人”地喊着。
张竹廷?他来干什么?
穆行重不由皱眉。
平日里穆行重与此人交往很少,但也看得出来他学识浅薄,不知是他父亲买通了司考官员还是什么,竟连之前那第二次考试都过了,只是未曾进入前一百甲。得其父之势,他如今也在刑部,谋了个书吏的小职位,但仗着家世照旧是为所欲为。
快步走到里面,隔着牢墙便听到张竹廷的声音。
“怎么样啊余公子?想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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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荔荔一直没明白自己哪儿就招惹了张竹廷了,明明之前在街上给他难堪的是穆行重。
直到这天下午他才知道——这家伙,就是欺软怕硬,色胆包天。
这日,阳光透过顶上的窗子洒在牢房内,余荔荔正无聊地拿着干草编兔子。
他原本是不会的,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练着练着就会了,到如今,一个个小兔子并排挨墙坐,排了一长溜儿。
他盘腿坐角落里,心下好笑,寻思着出去也算有半个手艺了,不至于给不了阿菱馒头钱。
张竹廷进来时他头都没抬,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张竹廷一把抓过那没编好的小兔子,撕了个粉碎扔他脸上。
跟小时候自己撕碎了扔穆行重脸上一样。
余荔荔终于抬头看他:“干嘛?”
想到自己每次来找事儿他都是这样一副神态,张竹廷有些无名火冒了出来,心思一转,寻思着现在在刑部,基本相当于是自己家,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便抓住了余荔荔的衣襟,神态略带猥琐道:“干嘛?玩玩你。”
“哈?什么玩意儿?”他不由皱紧眉头。
不同于穆行重,余荔荔之前到底是有权势的,故他是第一次被人讲这种话——当然,赵钰海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