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岩署。
苏平穿戴整齐,手拿长枪,被百夫长叫着在办公室里,学习些东西。
“应对持刀歹徒,知道如何解决吗?”
“首先确保自身和周围民众安全,然后设法夺去匪徒的利器,绳之以法。”
“说得没错,那你要是手上没有趁手武器呢?”
“就地取材。”
“无材可取呢?”
“空手搏斗,绝不能让匪徒逃脱,或者军民一心,与民协作。”
“好,差不多就这些了。”
“百夫长,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叫大哥了?”
“休息的时间叫,现在在任职嘛。”
守诺噗嗤一笑,说道:“行。”
接着他望着对面的清秀少年,缓缓说道:“你在我这任职,总不能让你什么都没学到,那传出去太丢人了。
不过嘛,经过昨天一天,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在璃月港里呢,你的身手没法真正发挥出来,所以多积累点,明年就去外头打魔物吧。”
“明年就走?”苏平诧异道:“那不就剩下十多天了,算不算军饷啊?”
“没那么快,明年一月底再说,到时候自己去账房领。”守诺笑道。
苏平哦了一声,沉默不语。
昨日的火场,还有匪徒劫持,他确实没帮上忙,就算身负仙术,那作用也不大,他现在做不到一指扑灭大火,弹指救下人质。
武学,仙术,在璃月港里的危机,起到的作用的确微乎其微,最多自保,无法有效快速地救人。
“要按这么说的话,那我来这岂不是就是走个程序?”
“答对了。”
苏平挠了挠脑袋,守诺咧嘴笑着,看着就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得知自己真正走向之后,正不好意思而其看透一切的前辈,正幸灾乐祸。
正笑话之间,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守诺望向门边。
一名千岩军探头进来,神色郑重道:“百夫长,昨天被救下来的那个姑娘来了,人在院里呢,说要找你。”
守诺微微点头,说道:“你让她稍等,我这就过去。”
“行嘞。”那名千岩军即刻退走。
守诺起身之后,目光落在还坐着的苏平,“你也一起吧,与灾后人员见面,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记住待会无论她说些什么,是对是错,咱们都只能顺着啊。
不然万一人被咱们气晕过去了,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明白。”苏平沉声道。
守诺走出办公室后,一眼瞧见大门边上等候的那名女子,他径直走过去,身后却是无人跟随。
因为苏平被旁边几位热心的兄弟拉住,然后一同远远看着,好似隔岸观火。
但实则不然,这几人其实很为百夫长考虑,他们知道那名女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就才拉着苏平不放。
如果那女子来者不善的话,他们不会这样,而是会一起上去,就算挨骂也要一起承受。
女子脸上的伤经过治疗,已经没有往外冒血的迹象,只是结了一层厚厚血痂,在本来光洁的脸庞上,显得尤为难看。
“守诺百夫长,谢谢您昨天的奋力相救,不然我可能不知道在哪了。”女子面露感激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脸上的伤痕,而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守诺离这女子三四步距离,缓缓说道:“救人是我们千岩军的职责所在,姑娘说谢谢就太过了,再说我做得也不是很合格。”
“没有的,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庆幸了,这真的不怪您,我给千岩署的大家买了些糕点,还请您收下!”那女子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两个锦盒,递到身前。
守诺伸手把那锦盒推回去,“礼物就不用了,我们有明文规定,不收群众一针一线,姑娘你拿回去自己吃就好。”
女子决绝不肯收回,但是守诺又不收下,只好在一番推诿之后,就抬腿离开。
守诺目送这姑娘走远,然后察觉不对,连忙追了出去,可惜人已经汇入人流,快速远遁,而那两盒糕点,被放在了门边。
“一个两个都这样,是看明了千岩署不能浪费粮食,又找不到人给你送回去是吧?”守诺一扶额头,只好拿着两个锦盒进门。
而那几名远观的千岩军,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暗叹还好还好。
“幸好这姑娘明事理,没和上回那一位在这闹,不然又得收拾老半天,好话说尽给人送走。”
没等他们喘口气,守诺几步走近,凝眼望着那几人,似在警告,也似威胁。
那几人是瞬间闭嘴,吹着口哨,或是喃喃什么要紧事,赶忙夺路而逃,也没心思去惦念那两盒糕点。
“这几个家伙……”守诺无奈摇头,然后把锦盒交给清秀少年,“你拿去,给他们分了吧。”
“这是那姑娘送百夫长的,我们就顺带,百夫长自己不来一点吗?”苏平扯着张难以形容的笑脸,十分违和。
守诺瞧着多年前的娃子,如今眉清目秀的少年成这副德行,气笑道:“好坏不分都给学了去!拿着走吧,我这边有事。”
苏平连忙称是,然后到隔壁兵刃库里,把锦盒交给在此等候的几人,“你们吃吧。”
“你不要?”他们皆是一挑眉头,疑惑不解。
有一人劝道:“你也来几块呗,味道挺好的,都真材实料,绝对健康!”
苏平瞥了眼那似曾相识的锦盒,以及两个锦盒内堆得满满的熟悉糕点,摇头道:“每天都能瞧见的东西,就算再美味的珍馐也吃不太下。”
“每天瞧见?”一人嚼着块糕点,忽然问道:“商业街街尾的那家糕点铺子,嗯...我去,原来就是你开的啊!”
苏平微笑点头,“所以你们慢慢吃吧,我就算了。”
“不对呀,我怎么记得那老板没这么白呀。”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每天待在铺子里,想不变白都难呐。”
“这倒是,看来咱们不止多个新兵,还是一位手艺不错的炊事兵啊!”
“要是你们喜欢,回头我是那做点出来,不过想要多的话,还是麻烦上铺子去买,家里的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折腾。”
“那肯定,有时候解解嘴馋就行,不会让你弄太多的,咱们千岩军最讲信用,所以一言为定?”
“契约既成?”苏平笑着开口。
几人齐声道:“食言者受食岩之罚!”
他们的欢喜声,不绝于耳,他们的功绩,自有人知。
……
往后几日,苏平白天巡逻,晚上换班回家,还是每次都等到凌晨,与佳人见面后,才回屋入睡。
这几天,倒是过得平静祥和,风平浪静。
那当时挟持人质的凶犯,也在调查之后,发现是那一场大火的始作俑者,而且其精神不太正常,有易怒,狂躁的现象。
最终,此人锒铛入狱,是给被其挟持的人质,最好的交代,而参与这次行动的众多千岩军,也有人民为之感动。
千岩署内。
守诺的办公桌桌上,放了几张,最为上面的,是那一名火烧脸男子的身份。
这名男子,原本是个码头的工人,原本的家庭也算不错,父母健在,妻子贤惠,儿子都有五六岁了。
只是这一切,在一场被隔壁邻居引起的大火之中,全部焚烧殆尽,屋子没了,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只有男子被千岩军救出,得以幸存。
那邻居一家子,也得到应有的苦果,上上下下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无人存活于世。
想要报仇的男子,找不到发泄对象,最终恶向胆边生,把魔爪伸向繁华富贵之地,因为若是火势没有得以控制,不仅仅损失惨重,死的人也多。
而四面透风的楼阁,出入口众多,男子不但能够安全逃离,还能够借机浑水摸鱼,逃过追捕。
但他的家人死在大火中,这次大火却无人丧生,这让他无法接受,故此挟持了那名女子,把仇恨矛头,对准了千岩军。
因一场火而引起另一场火,是非对错,因果报应,没人能说得清楚,就算说,也总太过严苛。
守诺是个过来人,见过这样的例子,已经多不计数,不过他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这次不仅是他和经验丰富的兄弟们,还多了一人。
他沉思中,抬头望向被自己叫来的少年,开口问道:“苏平,这事,你怎么看?”
苏平反问:“看什么?”
“你觉得是谁对,谁又有错。”
“这有点难说啊。”
“没事,你尽管说,按你所想的就好,不能有顾虑,我的办公室还是很安全的。”守诺目光灼灼,等待下文。
苏平斟酌着,缓缓说道:“归根结底的话,还是那一家子邻居的问题,因为他们而有两家人丧生,这事怪不到别人头上。
但是这个存活下来的男子,也不该自己承受了痛苦,就想着把别人也拉下水,这种行为,极其恶劣!”
守诺又问道:“没了?”
“没了。”苏平诚恳道。
守诺点头道:“你这么想就好,没有被污染,很正确!”
苏平一愣,“难道还有人觉得,这男子纵火犯案,挟持无辜人,是应该的?”
“谁知道呢?”守诺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世人眼光如何,他也没法做出回答,只能坚守本心,力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