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杨卿等人来到粮队所在地。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随后转身向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原地卸下八万石粮食,留一百空车,其余空车原地返回。”
“是!”
侍从领命后,快步走到洛阳鸿运车马行雇员负责人白淼面前,沉声道。
“我家主人说了,原地卸下八万石栗米,请白淼掌柜留下一百辆空车,其余空车随各自雇员返回原处,此次任务便可圆满完成。”
话毕,现场一片欢呼。
前方车队的人听到这个好消息,瞬间情绪高涨,场面异常热闹。四千多辆马车已开始有条不紊地卸货,忙碌的人们不时望向后方遥远的车队,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而后方车队的雇员们得知前方车队的进展后,心中虽有一丝嫉妒,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人家真是命好啊!”有人满脸羡慕地感叹道。
“他们卸完粮食,就回去了。我们还要走很远的的一段路,到时完成任务,主家心情大好,说不定会慷慨地赏赐我们一笔钱财呢。”
另一人则试图安慰大家,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这时,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身材瘦削的男子向周围的人招了招手,一群人聚拢了过来。
那个精瘦的汉子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压低声音嘿嘿一笑说道:
“给你们说个事儿啊,听说主家以一石二十文的超低价,把整整八万石栗米卖给这个守城将军啦!”
“啥玩意儿?这不可能吧!光是进价都要二百文呢,再算上路费,那不得……”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生生把后面半句咽了回去。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精瘦汉子小声警告,道:“都别瞎咧咧哈,要是让主家听见了,咱们可就连一点儿外快也挣不着咯!”
“行啦行啦,都散了吧!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瞪大眼睛看紧自家的马车!谁要是敢出岔子,哼哼,就等着掉脑袋吧!”
这时,一名小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原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们如鸟兽散般迅速散开,纷纷回到各自负责的马车上。
将近三万辆装满栗米的马车整齐地排成了一支绵延近八公里长的庞大车队。这支壮观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从潼关关外一直延伸至关内。
白淼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原地卸货,一辆辆空马车迅速调转车头,朝着潼关外行去。眨眼间,粮仓外原本空旷的地面上便耸立起了一座座小山般的粮食堆。
李文成见此情形,毫不迟疑地行动起来。他神情肃穆,高声呼喊道。
\"众将士听令!立即动手,将这些粮食迅速搬进粮仓内!\"
他的嗓音如洪钟一般响亮,传遍了整个场地。
随着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精神抖擞的士卒们鱼贯而入,进入了粮仓区域。他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分组,迅速展开行动。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有些士卒甚至咧开嘴巴大笑,露出那两排洁白如雪的牙齿。
士卒紧紧扛起一袋沉甸甸的粮食,迈着矫健的步伐,快步奔向粮仓方向,将粮食传递给下一个人。
从粮仓到粮食堆放现场,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名负责传递的士卒。一人传递下一个人,依次传递到粮仓。
十三个粮仓,十三个蛇形队伍。整个场面秩序井然、高效快捷。
李文成巧妙地分配任务,使得这次搬运工作顺利进行。
鸿运粮行雇员们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卸下来,尽管工作辛苦,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这部分人即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士卒们则展现出了训练有素的一面,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有序地传递着粮食,彼此配合默契。每个人都全力以赴,迅速地将一袋袋栗米运往粮仓。
李思通看着眼前热火朝天、忙而不乱的景象,不禁心花怒放,开怀大笑起来。
\"贤弟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愚兄我怕是要寝食难安咯!\"
杨卿连忙摆手笑道:\"李兄言重了,咱们之间何须如此客套?再出此言,就生分了。\"
李思通听了这话甚是受用,当下朗爽一笑,高声喊道:\"来人呐!\"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强体壮的士卒小跑过来。
李思通大手一挥,豪爽地吩咐道:\"快去备些好茶来,我要与贤弟共饮一杯,聊表谢意!\"
那名士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思通与杨卿相谈甚欢,并肩而行,进入一处亭子。
这座亭子四周绿树成荫,环境清幽雅致,令人感到格外舒适宜人。
进得亭内,只见一张圆形的石案摆在中央,四角摆放着四只造型别致的石凳。
李思通与杨卿相对而坐,谈笑风生间,气氛融洽至极。
没过多久,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先前那名士卒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和几只精美的茶碗折返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茶具放置于石桌上,然后默默退下,整个过程悄然无声,仿佛生怕打扰到两位大人谈话一般。
杨卿端详眼前这套精致的茶具,只见彩瓷碗底铺陈着一层细腻均匀的灰色茶粉,宛如薄纱轻覆其上。
李思通拿起茶壶,将滚烫的开水缓缓冲入碗中,然后用一把小巧的勺子轻轻搅拌,直至茶粉完全溶解开来。
随着水温的缓缓降低,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像轻烟一般在空气中弥漫,如丝如缕,沁人心脾。
“贤弟,请!”
李思通微笑着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卿小心翼翼地端起碗碟,轻轻抿了一口。这口茶,初尝时,除了茶味,更多的是油腻和盐味,仔细品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草药味。杨卿喝惯了清新淡雅的清茶,这种类似后世油茶的唐茶,实在让他难以习惯。
“有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
见杨卿眉头微皱,李思通心中一紧,以为茶味道不对,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杨卿连忙解释道:“此茶品质上佳,只是我有别样的饮茶习惯。”
李思通一脸诧异,追问道:“哦?愿闻其详!”
杨卿缓缓道来:“茶多是煎炒后,佐以其它材料一起碾碎冲服,而这种吃茶方式才是真正的吃茶。而我的茶叶则是经过烘炒发酵,以温水冲开后,只需饮用茶水,并不吃茶叶,谓之饮茶。”
杨卿将后世的茶道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番,李思通听后顿感新奇,他兴致勃勃地问道:“贤弟可有此类茶叶?”
杨卿从怀中掏出一罐茶叶,轻轻放在石案上。
李思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那精致的瓷瓶,仿佛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宝。他仔细地端详着那精美的青花瓷,瓶儿上的花纹如行云流水,素雅而高贵。
“嘭!”
李思通打开盖子,将鼻口凑近瓶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浮现出陶醉的神情,仿佛置身于茶园之中,被那清新的茶香包围。
他喃喃自语道:“好宝贝!好茶啊!”
李思通迫不及待地将碗里剩余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用热水将茶碗冲洗得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地取了少许茶叶放入碗中,冲入热水。
干枯的茶叶好似被施了魔法,慢慢地舒展开来,完整的叶子根根倒立,犹如水中仙子般优雅。浓郁的茶香如同一股清泉,沁人心脾,四溢开来。
李思通急忙依照杨卿的说法,喝了一口茶水。
醇厚的茶味在口中萦绕,让李思通回味无穷。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杨卿嫌弃的缘由。
“贤弟,如此炮制茶叶,皆是上品。此茶叶精华何以保留甚多,奇哉!怪哉!贤弟能否解兄之疑惑?”
大唐无此独特饮法,更无此等茶叶。李思通心中暗自窃喜,如若能掌握此独门技艺,必能充当家族底蕴。然而,杨卿的回答却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希望。
杨卿满脸遗憾,道:“此茶乃长安西市偶得,我也不知其炮制工艺。”
李思通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如坠冰窖,连连叹气,悲叹道:“可惜,实在可惜啊!”
杨卿也只是略知一二,具体的工艺需要不断实践摸索。
“弟细观泡开茶叶之形状,想是现场采摘后,无任何佐料,直接烘干还是要其它技艺,如有新鲜茶叶,可反复尝试,总能试出来。”
李思通取少许茶叶,仔细看了一下,嗅了嗅,便哈哈大笑道。
“哈哈……”
“其实也不难,只需多尝试而已!”
杨卿眼神亮了,赶忙询问,道:“如何?”
李思通将大唐茶饼和杨卿提供的茶叶比较后,很多细节就通了。
“空煎,控好火候,揉黏,发酵。想是和茶饼的工艺,大同小异。”
李思通见解犀利,杨卿被深深折服了,不由得鼓起掌。
“李兄那天成功了,一定要邀请我品尝!”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