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是沈知言和萧序说的屁话,沈知言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痛打落水狗。
是隐忍,是蛰伏……
在其春风得意时暂避其锋芒,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再待到其落魄时,狠狠踩上一脚。
比如现在,她明知方才颖妃挨了训斥,却偏要往颖妃的肺管子上戳。
颖妃纵然恼怒,却也只有一口银牙咬碎往肚子里咽。
“贵人快些进去吧,莫让皇上等急了。”
这个时候,吕公公来催促道。
“是……”
沈知言应了一声,脚步款款朝着紫宸殿走去,只是……那个背影看在颖妃的眼中似乎都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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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宠?”
芝翠宫内,詹妃因着头疼,这会儿才起床,正喝着药呢,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怎么就忽然复宠了?”
詹妃一面说,一面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又含了一颗蜜饯才让苦味散去。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知。”荷香两只手托着药盘,嘴上应道。
“听闻,皇上已经查明了真相,陷害嘉禾郡主的人并非姝贵人,而是颖妃。”
“颖妃?”
詹妃听到这话事,不禁又皱了皱眉。
“颖妃为了夺宠,竟然连那么小的孩子也……”
“那可是她的亲侄女啊”
虽然同为后妃,虽然都是身不由己,但是詹妃却依旧不齿这样的做法。
“不过皇上只是罚了颖妃禁足,至于那帮着颖妃的崔选侍,也才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罢了,这样小惩大戒,似乎不太像皇上的做法。
看来,那姝贵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吧。”荷香道。
“皇上这样做,正好说明,他开始在意姝贵人了。”
“娘娘何故如此说?”荷香不解。
“皇上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要惩戒一个颖妃,不过是举手之事,可他偏不这般做,你觉得是为何?”詹妃看向荷香。
荷香却是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
“因为他在顾及姝贵人。”
“从前沈琳玥的死已经让后宫众人对姝贵人有了微词,说她逼死自己嫡姐,若是这次在对颖妃下了重罚,只会更将姝贵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上这么做,是在保护她。
你想想,前些日子皇上从前对沈琳玥是怎样做的?为何现在变化却是如此之大?
只怕,姝贵人这次复宠不简单啊。”
詹妃说的,是从前荷香从来没想过的。
“没想到,那姝贵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荷香道。
“既如此,娘娘打算怎么办?”她问詹妃。
“什么怎么办?”
“对姝贵人啊,娘娘不怕她得宠后,威胁到娘娘吗?”
“威胁?本宫在这后宫能有什么威胁?反正不得皇上喜爱,也与皇后之位无缘,谁得宠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得宠,便让她得宠去呗,我还巴不得,她哪天当了皇后,把我这中宫之权一并拿去,让我得两天轻省。”
詹妃的话刚刚说完,赵嬷嬷从外间打帘子进来。
詹妃一见到赵嬷嬷便立刻坐直了起来,绷紧了神经,冲着赵嬷嬷扯了一个笑容:“嬷嬷,你……你来了……”
赵嬷嬷从前是太后身边的人,詹妃进宫前,太后便指了赵嬷嬷来做她的教养嬷嬷,随着她一块儿进了芝翠宫。
因为是太后的人,詹妃一向对赵嬷嬷以礼相待,也从不敢让她从旁伺候,只是赵嬷嬷却十分尽责,并不因此怠慢。
“娘娘,头痛好些了吗?”
赵嬷嬷关切地问道,只是神情端庄,让詹妃莫名紧张。
“都……都好了,嬷嬷不必挂念。”
“那便好。”赵嬷嬷道。
“娘娘,姝贵人复宠了,您知道吗?”赵嬷嬷复又问道。
“本宫也是刚刚才听说。”
“这件事,娘娘怎么看?”
“这……这我……我怎么看?皇上要宠信谁都是皇上的自由,我……我能怎么看?”
“奴婢的意思是,娘娘比姝贵人先入宫,论资历、论家世学识,娘娘都不输姝贵人,可为何,别人都能得宠,就是娘娘不能呢?”
“那是……”
“娘娘不要忘了,是谁让娘娘进的宫。”
詹妃还想再说什么,却直接被赵嬷嬷打断了。
“娘娘也不要忘了,娘娘被禁足之时,是谁费尽心思让您出来的?娘娘最不能忘的,是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
娘娘心里很清楚,皇上现在不动詹家是碍着孝道,太后在时,皇上顾及天下人的口舌,尚且不动詹家,但是太后已经老了,若有一天,太后不在了呢?
那个时候,就只能靠娘娘了。
娘娘若不上点心,如何能承担起这重任?”
这样的话,赵嬷嬷说了无数次了,每一次听,詹妃心里便生起重重的无奈。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詹妃道。
“我已经上心了,我想了无数的办法,皇上让我管理六宫,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害怕出一点差错,可是皇上他就是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啊……
心长在皇上身上,我总不能把他的心挖出来吧?
赵嬷嬷,我真的没法子了。”
“既然在皇上身上没法子,那就在其他地方想法子。”
“其他地方?”詹妃不明白。
“子嗣。”赵嬷嬷声音压低了几分。
“娘娘只要想办法怀上皇上的孩子,确保这个孩子将来能成为储君,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您现在掌管六宫,玉贵妃也已经不在了,论家世,论资历,后宫中再无人是您的对手了,要做到这个,会容易许多。”
赵嬷嬷说着,往詹妃手中塞了一包药。
“这是太后娘娘从民间得来的方子,吃了这个,能让您一举怀上男丁。”
用孩子争宠?
詹妃看着赵嬷嬷,心中万般难受,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是她最不想,也不屑用的法子。
她堂堂太傅之女,从小读的是圣贤书,看的是孔孟之道,如今,却又要用一条无辜的性命,去博得一个男人的宠爱。
多下作,多悲哀……
可是心中犹豫再三,她还是接下了那包药。
“是……”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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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毫无疑问,又是沈知言侍寝。
从紫宸殿回来,小娥便端上了一碗汤药到沈知言的手中。
沈知言没有犹豫,端着药,仰头,一饮而尽。
小娥却在一旁看得难受。
“小姐,都道这后宫,是母凭子贵,旁人巴不得生下孩子巩固地位呢,为何您偏偏每次侍寝回来,都要喝这避子汤啊?”
沈知言将药碗搁下,只是淡淡冷笑。
“一个母亲,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要利用,那便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母亲,一个生下来就注定要受苦的孩子,那便宁愿他从没来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