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皇上……”
沈知言掀开帘子进屋行礼,心里有些没底。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萧序转过身来,从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便能看出,他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臣妾方才……出去散了会儿步。”
“散步?外头天寒地冻,你本来身子又不好,散什么步?”
“是……”
无论萧序如何生气,沈知言只温顺应下。
“是臣妾不好,臣妾方才见外头烟花好看,便一时起了兴,出去瞧了瞧,臣妾以后不看了。”
听到沈知言如此说,萧序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知道自己的气没来由,便又缓和道:“朕也没说不让你出去。”
“你来……”他朝着沈知言伸出了手。
沈知言上前,将手伸了过去,让他握在掌心,待走近了,才闻到萧序身上一股酒味。
他今天晚上,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吧。
“瞧,手冷成这样了,还去外头乱晃?”萧序一面说着,一面将她的手拢在掌心,替她暖手。
这样的举动倒是叫沈知言一惊。
纵然和萧序的点点滴滴都是她一手策划的,但是一国帝王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也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皇上,您怎么会来?”她问道。
“朕晚上看你精神不太好,晚膳也没吃两口,待宴席结束了,便想着来看看你。”萧序倒是说得平常。
“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他问。
“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朕叫小厨房做了银耳莲子羹,你受了寒,吃些热的,暖暖胃应该会好许多。”
“皇上待臣妾真好。”
沈知言坐在桌旁,太监便将那一碗莲子羹呈了上来,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入口甜丝丝的、暖暖的,果然十分舒服。
只是……
“皇上,今天晚上,您来臣妾这里,是不是不合规矩啊?”沈知言问。
“那你觉得朕应该去何处?”
应该去何处……
按道理,除夕夜皇上应该宿在皇后处,但是萧序没有皇后,往年,这样的大日子都是被沈琳玥一人霸占的,但是现在沈琳玥也死了。
“詹妃那里?”沈知言想了想道。
“因为詹妃管理六宫朕便应该去她哪里?”萧序反问。
“那端妃那里?毕竟现在端妃姐姐怀着身孕,总之,不该是臣妾这里。”沈知言低着头,最后半句话,似乎含着酸涩。
萧序看着她这样,却笑了。
“可朕就想来你这儿。”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朕哪里也不去,就只想来你这儿。”
说罢,他便去拉过她的手:“你不是想看烟花吗?来,朕陪你看。”
萧序将沈知言带到窗前,此刻外头的烟花放得正热烈,他们两人就这样相依站在窗前,屋内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映在地上,倒颇有几分温馨气氛。
“知言,你知道吗?”
半晌,沈知言听到萧序的声音。
他说:“像今日这样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别人都在回家,而朕走在后宫,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朕好像没有家。
只有在你这儿,朕才能觉着一丁点地放松,朕好像才是回家了。”
沈知言将头倚在他的肩上,看着窗外的烟花明明灭灭,听着萧序与她说的知心话。
“皇上说什么呢?后宫广厦无数,皇上怎还会没有家?”
“那些只是宫殿,算不得‘家’。”
“那如何才能算得‘家’?”
“至少能有一个真心待朕的人。”萧序说。
“太后呢?就连太后那儿也算不得‘家’吗?”沈知言问。
“太后……”
萧序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笑了一声。
“知言,你知道吗?太后其实并非是朕的生身母亲,但是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太后都会想尽办法,将父皇留在她的宫中。
然后,她、父皇,还有二皇兄,他们便会一起赏烟花。
父皇会将二皇兄抱在他的膝上,给他讲诗书,给他讲为君之道,而太后,便在一旁含笑着替他们二人夹菜。
朕悄悄躲在角落看着,那个时候便觉得,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沈知言知道,萧序是喝多了酒,所以难免多了伤感。
但是沈知言心底也多了许多感触。
原来,萧序也和她有过相似的童年……
他们曾经都是别人幸福的窥探者,只是不同的是,她那个时候有阿姐,而萧序,什么都没有。
若是,若是萧序当年没有害死阿姐,或许此时的沈知言还会对他多些共情吧。
只可惜……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她永远没有办法对萧序用真情。
“朕今日听说端妃怀孕,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萧序接着又道。
“皇上在想什么?”沈知言问。
“朕在想,咱们的孩子。”
“朕最想要的,还是咱们的孩子,你我二人的孩子,到那个时候,朕也要把他抱在膝盖上看烟花,带他去骑马射箭,给他讲诗书和为君之道。
朕一定要好好待他,他想要什么朕都给他,朕曾经受过罪、吃过的苦,朕一丁点也不会让他受。”
萧序,似乎一直在等一个弥补他童年的机会。
可是,他醉了,所以他不记得了。
沈知言,她是沈家的人,她的孩子……真的能在后宫活下去吗?
“皇上这样想,那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沈知言并不去拆穿他,只是靠在他的肩上,甜甜地说。
“你来……”
萧序复又将沈知言拉到了桌边坐下,也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芙蓉花簪,不算华丽,也有些旧了。
他将发簪簪在沈知言的髻上,沈知言也很识趣地低头。
待他簪好,她抬起头来,看见萧序喝醉的眸子里有些迷离。
“好看……”他说。
“朕的言儿无论戴什么都好看。”
沈知言依旧是笑:“皇上,好端端的,为何送臣妾发簪啊?”
“这个,是朕母妃留给朕的。”
一句话,让沈知言很是吃惊。
“皇上,如此贵重的发簪,臣妾怎配戴?”
“朕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
萧序的嘴边带笑,眼尾却似乎有化不开的愁绪。
“朕的母妃生下朕就走了,朕从来没有见过她,只留下了这一个半旧的发簪给朕。”萧序说。
“朕今日看着言儿戴这发簪,便想,若是母妃活着,一定便似言儿这般美丽温柔吧。”
“皇上……”
沈知言像是听得感动了,柔柔往萧序的肩上一靠。
萧序伸手将她揽住。
“言儿,朕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臣妾也希望,能和皇上这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